“魏老将军,我自然知道。一身征战,忠心耿耿,最终战死在盐河一战,死时不过三十有五,实在是天妒英才。”
“准确说是三十四,还有三天就是他的生日,而我父亲那年刚好九岁,那个时候正和奶奶一起在去盐城的路上,为的是为爷爷庆祝生辰。那时父亲已经三年未见爷爷了,却不曾想,人到了只见到冰冷的躯体,父亲便没有了父亲。但是,”他话锋一转:“你知道爷爷是怎么死的吗?”
“被箭射死?技不如人被人杀死于马上?不!都不是。是饿死的,你能想象吗,一代魏将军,竟然是活活饿死的。不,说饿死也不准确,而是他忍着一口口粮没有吃给了身边的侍卫,而自己忍着饥饿上了战场,冲在最前面碰到的都是最野蛮最善战的敌军,而他饿的实在没有力气举不起武器,被人一刀挡开了回马枪,一掌劈下了马,死在了马蹄之下,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尸身早就被马蹄踏的看不清人样,就算是将军,死在了战场上,人人自危的时候又有谁会记得替他收尸?最后我的父亲看到的不过是一团血肉罢了!”
他无所谓的抛下了那朵琼花,让它跌落到了另一丛开的鲜艳的琼花丛中去了,那朵碾碎的琼花被丢弃在了泥土上,早就破碎的不成形状。
苏谨云猛吸一口气,停顿了一下仿佛为了平静一下激动起来的语气:“然而这些拜谁所赐?就是这些醉生梦死在花楼妓馆的贪官污吏,就是这些我们在战场豁出了性命保护的大洛的官员们!并非是看不惯我们魏王府,而是他们要的是那些军饷金银,却不知道他们吞噬的是我们魏王府的血肉啊!要的是这大洛的气数!”
说到此处,谨云却突然收敛住声音,沉默。最后那句话仿佛在这夏夜的琼花林久久环绕,不得散去。
洛席远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震惊!气愤!不值!和惋惜!
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几度开合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苏谨云背对着他,他虽看不到苏谨云的表情,却不代表他感受不到苏谨云的怨,苏谨云的恨,苏谨云的无奈,苏谨云的不甘。
这何尝不是大洛的悲哀?
他想起当今的局势,父皇痴迷酒色和求道问药丝毫不问国事,皇兄虽有心却无力,连皇位都没有得到如何改变朝政?
二皇兄的心思他琢磨不透,但高贵妃如今却动作连连,仗着母家家大业大,四处拉拢结交,交易钱权。
他与皇兄二人虽有母妃的母家做支撑,但是后宫中已无可以缓解父皇疑心的母妃,如此一来如何抵得过二皇子阵营前朝后宫的前后夹击?现在的形式即使拉上年纪大了的外祖父,也不过是强弩之弓。
然而且不说内忧,外患才最为严重,如果连大洛都不复存在了,这一切的一切又还有何意义?
洛席远想到皇兄今日拜访魏王府怕也是心中实在焦虑无法再等,这才赌一把。可惜了自己体弱不堪,不然带兵出战未尝不可。
皇兄离不得朝,四皇弟不过是个未通晓人事的稚儿,二皇兄又指望不上,哎,这般想来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口气没忍住,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谨云慌忙转身将他扶住,洛席远用手紧紧捉着他的手腕道:“无妨咳咳我我早就习惯了咳咳。”一时之间急火攻心,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一番激烈的咳嗽让他平日里总是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两颊红通通,双眼咳出些泪意来,这般看着倒十分可爱,有些惹人爱怜。
这样看着洛席远,苏谨云的怒气好像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他扶着席远慢慢地移到石凳上,待席远坐好了,便将石桌上倒扣的茶碗翻过来,将茶壶中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了洛席远,道:“喝吧,这茶每日都换,虽有点凉了,少喝一点润润喉倒也舒服。”
等洛席远接过茶碗,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一口就将那茶碗捏在手心里头,用拇指不停的摩挲茶碗的碗口,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好像凝固了,苏谨云是话说的太多这时候反而什么都没想了,洛席远则是彻底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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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花夜深托朝政
一盏茶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洛席远好似下定了决心,开口道:“谨云,前些日子父皇召见了我与皇兄。”
苏谨云听见他这么说,便问道:“所为何事?”
“父皇似是有感于天,知道自己天命将至,所以将我兄弟二人召去。”
话说到这句,苏谨云就明白了席远的意思,这恐怕是私下里已拟好了传位圣旨。
“只是父皇这十年浑浑噩噩,现如今朝中局势复杂,父皇怕冒然拟旨会后患无穷。”
“三殿下与我说这些不怕出乱子吗?”苏谨云突然插话,语气甚是冷漠。
“呵呵,”席远淡然一笑,道:“我是真的怕出乱子,才选择与你全盘托出。”
苏谨云又不说话了,好像被这一句话就说服了一样。
“朝中以丞相为首的一派现如今支持二皇兄,而朝中一些元老大臣们则更加倾向皇兄,只是丞相一派钱权在握,这数十年积攒的人马遍布朝中各个势力角落,而元老大臣们虽然尚有余威,奈何年岁已大,又多是些迂腐固执之辈。现如今形势的确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