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盈眼巴巴地看着还在冒气泡的可乐,希望妈妈能够快点出来吃东西,等他们吃完了,自己应该就可以喝可乐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妈妈出来之后,弟弟立刻拿起空掉的鸡块盒子,跟妈妈说:“妈妈,姐姐把鸡块都吃光了,一点也没给我们留……”
钱盈刚想说“那是因为弟弟把薯条都吃光了”的时候,妈妈的一记眼刀已经扫了过来,钱盈被吓得闭上了嘴巴。
妈妈哄着弟弟说:“没事的,姐姐只是饿了,她现在已经饱了,不会再吃你的东西了。”
弟弟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还很饿,我想吃两个汉堡。”
妈妈什么都答应他:“好啊,你吃两个汉堡,妈妈再买一个就好了。”
钱盈还没反应过来,她误以为妈妈是说买多一个汉堡给她吃,眼中顿时炸出狂喜,但她的心很快就冷却下来,因为她知道妈妈是要买给自己吃。
妈妈又买了一个汉堡回来,钱盈只能看着他们吃,弟弟慢吞吞地把鸡翅吃完之后,将脏兮兮的、堆满口水的骨头推到钱盈那一边,然后一次性拆了两个汉堡,将两个汉堡叠成一个,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钱盈不可思议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弟弟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好像是在说:你看,这就是你把鸡块吃完的代价。
那一刻,钱盈想不到什么亲情了,她希望这个汉堡里面有石头,弟弟一口咬下去,把牙都给咬崩。又或者希望弟弟的嘴巴因为张得太大,所以造成下巴脱臼,让他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心情吃东西。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婪,又这么恶心?
钱盈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的原罪就是把鸡块吃完了。
没错,她罪大恶极,她应该下地狱。
她没有再看弟弟,生怕自己怨恨的目光藏不住,被妈妈捕捉到了,自己的处境就会更惨。
她只能盯着那一杯也许会给她,也许不会给她的可乐,听着弟弟砸砸的咀嚼声,猜想是那杯可乐冷一些,还是自己的心冷一些。
后来她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那杯可乐确实没有给她,弟弟一个人喝了两杯。
钱盈恶毒地给弟弟加多了一个诅咒,就是希望弟弟因为糖分摄入过多得糖尿病。
但所有针对弟弟的诅咒都没有发生,钱盈心想,老天真是没有眼睛。
林序听到这里,说:“我现在已经跟你一样讨厌你弟弟了。”
当然,他也知道,弟弟会变成这个样子,跟钱盈父母的纵容不无关系。小孩会下意识地模仿大人的行为,弟弟能这么对钱盈,说明钱盈的父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父母。
“好啊,尽管讨厌他吧。”钱盈根本不想认这个弟弟,而且她现在比弟弟混得好多了,弟弟总是来求她给点钱,钱盈说可以啊,只要你把当年那两个汉堡吐出来。
可弟弟已经不记得两个汉堡的事情了,他茫然,他委屈,他觉得姐姐狠心。
钱盈耸耸肩:“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没有暴食症,只是因为小时候太过压抑,所以现在只能不断地吃东西。”
她的嘴要是停得太久,小时候那种饿极了的感觉便会重现,她厌恶那种感觉,所以她得用行动来遏制那种感觉的出现。
林序说:“好吧,可是你这样吃的话,对身体是不是不太好?”他问这句话只是出自关心,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了,但他还是想问。
“没办法。”钱盈说,“这是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伤害,我也看开了,健康和身材我都可以不要,但这张嘴必须伺候好,不然的话我觉得我……性命堪忧。”
性命堪忧这四个字都出来了,足以见得吃对钱盈确实很重要。
林序听到这句话,也没有办法再劝了。
钱盈的话茬子打开了,也没那么容易停下来:“除了两个汉堡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印象很深刻。”
林序问:“什么?”
钱盈读初三的时候,某某地方重大地震,学校组织捐款,钱盈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说灾区的人都很不容易,然后给了她十块钱。
钱盈将十块钱收好,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经过烤肠摊子,平时因为没有钱,所以她都是目不斜视地经过的。但今天身上有钱,她慢吞吞地走到烤肠摊旁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馋,停下脚步,将要拿去捐款的十块钱拿出来,买了一条黑椒烤肠。
一条烤肠是两块五毛钱,阿姨给她找了七块五毛钱,钱盈在路边吃完了烤肠,意犹未尽,眼睛又瞄向了自己的裤兜。
她的良心告诉她,够了,别再吃了,你已经吃掉了两块五毛钱的良心,这是不对的。
但是她的情感又告诉她,吃吧,好不容易身上有钱,这个烤肠这么美味,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呢。
后来她的理智告诉她,吃吧,你要是把七块五毛钱拿去捐款,那你才是真正的麻烦。别人捐钱都是捐五块十块,哪有人还有一块钱和五毛钱的?你这样交上去,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你自己偷偷用了两块五毛。所以,别给自己找麻烦,吃吧。
二比一,钱盈又买了一根烤肠,这回她买了玉米肠,也很好吃。
她吃烤肠的时候,良心确实在隐隐作痛,但她管不得那么多了,她真的很想很想吃。
后来钱盈把五块钱交上去了,教室里面没有烤肠摊,她的良心又重新占据了上风,她一整天都被脑海里的声音谴责,说她真是个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