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姗姗来迟,为这个暖冬赶来一阵急寒。胡珈瑛开始到各个律所面试时,也裹上了厚重的大衣。与她一同面试的大多是男性。她往往到得早,便一边熟悉周围的环境,一边打量这些陌生的面孔。或年轻,或年长。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沉着冷静。每个律所面试的方式不同,有时五六个人一起,通常男多女少,分给姑娘的时间也从来不长。胡珈瑛奔波一个月,面试过的七间律所都没有回应。临近新年,她带着教授的推荐信,到市内一间律所参加年前的最后一场面试。负责面试的是两位男律师,一个年过五旬,一个不过三十。胡珈瑛和另外五个应届生一起,被安排在最后一拨。走进会议室后,她挨着一个姑娘,坐在了靠边的位置。了解过几个男学生的信息,面试官才将视线转向两个姑娘。“你是……a大的学生,张教授推荐过来的。”老者扶了扶眼镜,拿起胡珈瑛的简历瞧了两眼,便拿起笔,抬头瞧她,“叫胡珈瑛,是吧?”她颔首,“是。”“嗯,农村户口。”年轻律师低头扫着简历,没有抬脸,“谈朋友了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这是他没有向前面几个学生问过的问题。也是胡珈瑛在头几次面试里,每回都要碰到的问题。“有对象了,”她顿了顿,膝上的手攥紧了衣摆,“等六月份一毕业,就去领证。”老者在简历上勾勾画画的笔停下来。他又扶了一次眼镜,放下笔。“那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一旁的年轻律师合上了胡珈瑛的简历。春节一过,日子便溜得更快。警校的毕业典礼安排在六月初。那天胡珈瑛起了个大早,搭公交车赶到警校时,不过早上七点。她候在校门口,时不时往里头望一眼,等赵亦晨过来接她。六月天气炎热,她穿的短袖长裙,料子轻薄,却还是没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车站离校门近,在她下车后又来了两班车,下来的大都是警校的学生家属。,“你男人也是优秀毕业生,没必要惦记他们上一届老的。”胡珈瑛失笑,堵在胸口的情绪也散了大半。她抬手给他理了理这边的衣领,“赵姐今天也把阿磊抱过来?”“来。”赵亦晨颔首,胡乱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我找好了住的地方,等毕业典礼完了就带你去看看。”顿了顿,又再度牵住她的手,“明天白天我们去趟民政局,把证领了。”另一只手抚平了他的领口,胡珈瑛听出他语气里的笑,也不自觉一笑。“好。”赵亦晨看好的租房在郊区。小平房,七十平米的空间,户型简单,开出厨房和卫生间,便只剩下狭小的卧室和客厅。“空间不大,离市区比较远,好就好在有单独的厨卫。”他打开所有的灯,屋子里才显得宽敞亮堂些。环顾一圈客厅,赵亦晨的目光停在身旁的人身上,拨开她细软的长发,摸了摸她的耳郭:“觉得怎么样?”点点头,胡珈瑛仔细瞧着屋子的各个角落,琢磨一会儿该从哪儿开始打扫:“市区的房子租金高,要是没有单独的厨卫,到时候吃饭又是一笔开销。”末了又转头问他,“这里租金是多少?”“这你就不操心了,”不紧不慢地收回手,他后退一步,靠上身后的门框,“喜欢就行。”胡珈瑛望着他的眼,想起他说过会让她有吃、有住、有穿。垂下眼皮,她眨了下酸涩的眼。“我会尽快找到工作。”她说。“不急,你慢慢找。”赵亦晨拉过她的左手,挨个儿捏了捏她细瘦的指头,“听说干律师这行的,领进门的师傅最重要。慢慢找,总能找到好的。”胡珈瑛摇摇头,“我尽快。”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你也是犟。”她听到赵亦晨的声音。“到时候户口上到城市,就会好些。”把她拉到身前,他搂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声线沉稳而平静,“下回他们要是问你结没结婚,你主动点,说结了,但是五年内不急着要孩子。”她僵了僵,而后回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只字不语。“我姐以前都碰到过,我知道。”赵亦晨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我们还年轻,本来就不急。你照实说就好。”沉默地听着他的话,胡珈瑛一言不发,耳边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良久,她闭上眼,点了头。二零零零年六月四日,赵亦晨和胡珈瑛在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那天夜里,他们挤在出租屋那张小小的床上,23-2徐贞被一阵凶猛的狗吠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