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仪沉默良久,淡淡一笑:&ldo;殿下,简仪当年自请入西园,却不只是为了管理西园。&rdo;
李越在心里叹了口气:&ldo;算了,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何况跟你,也没什么好藏的。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rdo;
简仪惨然一笑:&ldo;殿下的意思我明白,是简仪不自量力了。&rdo;
李越看他悲伤的模样,心里老大不忍:&ldo;简仪,这些年我一直还是把你当兄弟,让你入西园,是我太过自私。你和那些男宠怎能相提并论?如今西园已散,再让你不人不鬼地在府里耗着,我,我也对不起吕笛。&rdo;
简仪苦笑一下:&ldo;殿下还是怀疑简仪与他有染?&rdo;
李越认真地摇头:&ldo;我任是再不相信别人,难道还能不相信自己兄弟?只是,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rdo;
简仪出神片刻,低声道:&ldo;殿下还是在想文程?其实简仪也知道,当年殿下就说过,以后无论如何,再不动自己兄弟,所以简仪才自请入西园做个男宠,没想到……&rdo;
李越这是第二次听到他们这般提到文程了,只是不知文程究竟是为什么死的,不过此时却正好将错就错:&ldo;不错。我正是自那时起才知道……所以不想再耽搁你了。&rdo;其实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话说一半已经足够,简仪果然自己就补足了,轻声叹道:&ldo;殿下说的是,有些事,的确是不能勉强的。只是可惜了文程,倘若今日他还活着,定能为殿下分忧不少。&rdo;
李越温和地看着他:&ldo;当年那都是我的错,现在说也无益了。此时我正需人手,你难道不愿帮我?&rdo;
简仪怔怔看他一会,低声道:&ldo;为殿下效劳,简仪自然在所不辞。只是不知能为殿下做些什么?&rdo;
李越只怕出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局面,现在看简仪情绪倒也冷静,心里倒是暗暗赞赏,这才是个男人样,一面含笑道:&ldo;你也知道,我正在逼铁骥供出北骁在我南祁境内的经营之处,一旦消息到手,必须马上处置。铁骊在我南祁境内经营多年,这个巢穴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倒是件好事……&rdo;
简仪点头道:&ldo;殿下说的是。这事须要早办,以防夜长梦多。&rdo;
李越道:&ldo;正是这个话了。但我现在没有合适人手,本想派陆韬带腾龙伏虎军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rdo;
简仪急道:&ldo;殿下万不可让腾龙伏虎二军远离京城!这朝中官员表面上对殿下毕恭毕敬,其实其中包藏反心的大有人在,若陆韬的二军远离京城,只怕变生肘腋之时鞭长莫及!&rdo;
李越点头道:&ldo;我也是这么想。何况现在武威将军入京,那是更不能远离了。所以我想,你当年也是跟着我经过战阵的,若是你和田七周醒带兵前往,我倒放心些。&rdo;
简仪自从入了西园,自以为此生已与那跃马扬鞭挥戈沙场的日子无缘了。男人毕竟是男人,天生血液里就流动着对金戈铁马的向往,此时经李越这么一说,遥想当年跟随摄政王东征西讨的日子,不由热血涌动,道:&ldo;殿下有命,简仪岂敢不遵?只是怕多年没经过这些,万一误了殿下的事……&rdo;
李越听出他嘴上虽然说得客气,心里其实已经动了,微笑道:&ldo;这是什么话?难道几年没上过沙场,连老本行都忘记了?真要是这样,我可得想想,当年这十二铁骑,可挑错了人了!&rdo;有道是请将不如激将,他一向不会婆婆妈妈的安慰人,倒不如激将法来得干脆利落。
简仪想当年也是跟着摄政王出生入死的,摄政王固然锋芒毕露,身边那十二铁骑也将他的脾气学了个五六分,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只在摄政王面前低头。简仪只因一心爱慕摄政王,既入了西园,少不得要有个男宠的样子,这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总免不了有几分奴性,加上摄政王戾气十足,颇有些喜怒无常,这些年把脾气中的狂傲已经收敛了九分九,此时话已说开,自知与眼前人无缘,反而抛开了些顾忌,当年的脾气不由自主冒出头来,扬眉道:&ldo;殿下这话可差了。简仪也是当年殿下亲自挑出来的,难道是殿下当年看错了人?&rdo;
李越哈哈大笑:&ldo;好!就说本王怎么会看错人?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rdo;
简仪长身而起,眉宇之间也多了三分豪气:&ldo;属下遵命!&rdo;
第40章出事
西定秀女由送红使送入京城并不直接入宫,而是暂住宫外驿苑,待宫中女官验身后才能入宫。李越刚进驿苑,驿官早就满面堆笑迎了上来行礼。李越点了点头算是受了礼,随口问道:&ldo;西定送秀女来的官员在哪里?&rdo;其实这件事他并不想自己来,怎么说这些秀女也是要送给小皇帝的,而且这个世界显然也极重贞节,他一个大男人跑到一群年轻女孩住的地方来,纵然说他是摄政王哪里都能去,也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目前他手头确实没有太多可以信任的人。清平是仍旧到钟毓宫监理去了,这些日子还要找机会查帐,确实不能分身。简仪和田七是带了腾龙军五百精锐去了陆州。有武威将军在京城内,李越的确不敢让陆韬离开,只好让田七一同去了。铁骥花了一夜工夫将铁骊在陆州的经营之地绘出了图画,为免夜长梦多,一早简仪和田七就出发了。莫愁虽然能干,但女儿家只能在府内总管,不好出来抛头露面;还有一个陆绩,又要盯在王皙阳府上。所以李越只好自己带了周醒前来,一路上暗叹自己这个假摄政王简直就是光杆司令。
驿官忙道:&ldo;就在外院。秀女都住在内院。&rdo;说着回头喊道,&ldo;柳使者,还不快快出来迎接殿下‐‐&rdo;
李越乍一听这&ldo;柳使者&rdo;三字,刚刚一怔,院门口一人已经从容而出,李越一抬头,两人目光对个正着,只见此人面如冠玉唇若丹朱,眉如春柳目若晨星,一袭金线绣春竹的青衫,当真是丰神如玉,除了柳子丹还有何人?&ldo;柳子丹怔怔看着李越。说起来两人也只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在他心里竟似已隔三秋。赈灾之事一了,铁骥赶回南祁,他不必再去,便带含墨回到自己的九皇子府居住。西定朝中官员包括他的几位兄长在内都摸不清他的底细,倒也没人敢对他再有不敬,只是他自己却有些忽忽如失,心境不复当初年少读书时的平静。恰好此次南祁选秀,西定国中也挑选名门贵族之女送往南祁,柳子贤便在朝上举荐他做送红使。柳子丹自然知道他抱了什么心思,若是从前,只怕便要严辞拒绝,此时竟鬼使神差般一口答应了下来。含墨听说他又要去南祁,关起门来嘟着嘴把柳子贤好一顿骂,反倒是柳子丹自己并不在意,甚至心中还微有期待之意,只是他自己也没察觉而已。
李越却是万万没想到柳子丹居然还会到南祁来。他本想向西定送红使索要秀女的名单,然后研究一下哪一个不宜进宫,好尽早想办法打发走,万没想到出来的人居然是柳子丹。这一下三分意外三分尴尬,居然一时跟柳子丹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此时只有那驿官不知所以。柳子丹香公子之名虽满天下,南祁亦无人不知他乃摄政王禁脔,但能见者毕竟少数,此驿官官职卑微,街头巷尾之事虽知道不少,却素未识得柳子丹之面,故而并不知这俊美非凡的柳使者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香公子,犹自招呼道:&ldo;柳使者,这便是摄政王殿下,还不快快见礼?&rdo;
柳子丹微微躬身:&ldo;见过殿下。&rdo;
李越醒过神来,轻咳一声,点了点头:&ldo;不必多礼。&rdo;说了一句,不知再说什么。
柳子丹心潮起伏,一时间似乎有许多话在胸头涌动,争先恐后地要出来,但乍一见李越神情冷淡,心里突地一凉,那许多话好似被石头压着,都沉了下去,沉默片刻,方轻声道:&ldo;殿下可是来办理秀女入宫之事的?&rdo;
李越此时已经收拾起有些混乱的心情,完全镇定了下来。柳子丹是已经明确拒绝过他的了,此时虽然又到南祁,却只是为了送秀女入宫,他李越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何况目下多事之秋,要再为这些有的没的扰乱自己,那可真是自找没趣了。心情一平定,头脑立刻恢复平常,马上记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当下道:&ldo;秀女此时还不宜直接入宫,还需验身筛选,本王只是先来看一看。&rdo;
柳子丹见李越官腔十足,心里又凉了一分,勉强道:&ldo;是。不知宫中相验女官几时到来?&rdo;
李越道:&ldo;大约也就是今日傍晚。一干秀女有什么需要尽可提出,本王已吩咐过驿官尽量供给。&rdo;
他说的越是官样文章十足,柳子丹心里就越凉,低头道:&ldo;多谢殿下。&rdo;
李越虽然下了决心,但面对柳子丹仍是有些别扭,当下转头不看他,淡淡道:&ldo;西定秀女的名单能给本王看看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