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一番话让薛廷臣很惊讶,他没有想到母亲这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水平和境界经然这么高。母亲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本来就很高大,但小的时候,母亲的影响和教育是另一种方式的,他觉得母亲思想开朗,遇事想得开、看的也远,想的也周到。但母亲今天的这番话却让他这个曾经当过局长的人都自愧不如,他对于母亲就更加敬佩了。
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薛廷臣在家停了不到二十天,假期没到就带着妻儿返回了青海。
没有料到的是,薛廷臣返回青海才四十多天,他的母亲就去世了。
韩三倩临终前对大儿子薛廷相交待说:&ldo;我殁了以后不准给臣子去信,不能叫臣子知道,不要叫他们回来,他们才回去没多长时间,回来一趟很不容易。&rdo;
薛廷相遵照母亲的临终嘱咐,就没有把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弟弟。
母亲去世薛廷臣一直不知道,总是按一九四九年在风陵渡口和母亲告别时向母亲作过的承诺,不管有事没事,每月都给家里写一封信,询问母亲的病情,告诉自己在青海的情况,要母亲和家里人不必挂念。薛廷相回信也说,母亲的病已经好了,要他不要挂念家里的一切,安心的搞好工作。
半年以后,薛廷臣知道了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听到噩耗以后,薛廷臣痛心疾首!痛惜他们母子从此阴阳两隔,忏悔自己没有在床前尽过孝,心里难过之极!他走出屋外,面对着家乡大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他就开始懊悔。后悔当时在家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亲自把母亲送到医院去再检查一次。不要说去运城、永济了,就连风陵渡的医院都没有去。如果自己好好给母亲把病看好,或许还能让母亲再多活上几年,也算是报答了母亲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尽了他当儿子的责任和义务。他自责自己:太粗心了!当时只是听母亲说,年头里在风陵渡的医院里检查过一回,只是消化不太好。竞然没有想到亲自把母亲送到风陵渡医院再去作一次检查。这件事成了他终身最大的遗憾。一想起母亲,他就难过,就后悔,就自责。
一九七七年八月七日(农历六月二十三日),薛廷臣的叔母得急病去世了。听大哥在信上说,叔母下午还在地里干活,晚上却去世了。是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前后只有几个小时。当时村里也有赤脚医生,赤脚医生也把病认准了,但赤脚医生对这类病根本就是无能为力的。又因为是在晚上,山区交通很不方便,没有条件把叔母送到大一点的医院,所以说,叔母的病根本就没有得到救治。
叔母去世以后,由大哥廷相在家里负责替他把叔母埋葬了。这一切也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哥廷相才写信告诉他的。因为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只是知道了就行了。因为路途遥远,自己的工作又不能脱身,所以说,他对叔母没有尽过孝道,没尽到他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每一次想起来,心里总觉得心酸、难过,也很内疚。
一九七八年九月十六日(农历八月十四),薛廷臣的嫂子也因病去世了。嫂子前后病了两个多月,曾在风陵渡的医院动过手术。听说动手术时,医生拉开肚子一看,己经感染得太厉害了,手术不能再进行了,就赶紧缝上,让家属办理手续出院回家料理后事。还好,总算是没有死在医院里。
嫂子的病逝薛廷臣一直不知道,一九七九年七月,他在西安出差的时候,把大哥廷相哥到西安,是相哥在西安时说了以后他才知道的。
一九八一年二月二十八日(农历正月二十三日),薛廷相得了急病,因为是心机更塞,没能得到有效的救治,很快就殁了。
接到大哥去世的电报以后,薛廷臣赶紧请了假,带上儿子尚文当天就到西宁坐火车往家里赶。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他们就到了孟塬车站。当时风陵渡黄河公路桥还没有修,只能在孟塬车站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火车到风陵渡去。当他们赶到家里的时候,人已经入土了。
薛廷相的死很突然,家里人告诉薛廷臣:大哥白天还在地里干活,晚上连牲口都喂了,吃了晚饭以后,他对儿子薛会忍说:&ldo;我觉得心里不美的,有点难受。&rdo;薛会忍就赶快去叫村里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也把病认准了,他却没有急救这种病的药,让薛会忍赶快到东侯度村的医疗室去买药。但还没有等会忍把药买回来,他爸爸就已经咽气了。当时也是遇到晚上,根本就没有抢救和治疗的机会。
站在大哥的坟墓前,薛廷臣的心里非常难过,非常后悔。百感交集,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往外涌。
从墓地返回的途中,薛廷臣一路在想:这么多年,因为自己在外工作,路途遥远,顾不了家,母亲、叔父、叔母几位老人都是相哥在家里替自己行孝和照顾的,母亲和叔母去世以后,也是由相哥在家负责埋葬的。现在相哥不在了,六叔年纪大了,自己又不能在家里呆,该让谁来伺候他呢?这个问题在临走之前必须有一个妥善的安排。
&ldo;看来只能将六叔托付给会忍了。&rdo;想到这里,薛廷臣在心里说了一句。侄子薛会忍在他眼里一直还是个孩子,其实人家早已长大了。会忍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孩子也两岁多了,已经成家立业的薛会忍应该能担当得起养家糊口的担子了。薛廷臣在思想上有些顾虑的是,会忍和媳妇姚叔云拉扯自己两岁多的女儿薛彩亲,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照顾好六叔。顾虑归顾虑,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