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往里走,似身负什么重物,走得不太轻松,边走边道,“随它去吧,不必扫了。”
两个小和尚应了声“是”,匆匆拿着扫帚和簸箕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不卿在身后又道:“方才所见,不必告知掌门。”
明晖和明真对视一眼,又应了声“是”。师叔今日委实奇怪啊,他往日可是事事都不瞒着掌门的。
小和尚们才将将踏出院门,院门便嘭地关上了。师叔在里面又布下了一层结界,一个隔绝声响的结界,师叔到底要做什么?
不卿费力地走进禅房,千秋厘推开他的右手便要往门边跑,不卿扼住她一只手腕,将她拉回身边,左手反手将门页重重阖上。
千秋厘转身甩给他狠狠的一记耳光,恶狠狠道:“不要碰我!”
不卿一滞,陡然松开手,千秋厘没站稳,脚下晃了晃险些摔倒,又被不卿一把捞了起来,撞进他怀里。
千秋厘被他坚实的胸膛撞得额头生疼,昏瞪瞪睁开眼,稳了稳身体,气得七窍生烟,眉毛怒气冲冲上挑着,对着面前这张令人讨厌的脸,一记耳光再次发狠地扇了上去。
“无耻!”
气咻咻转过身去开门,可那两扇门如同闭口的蚌壳关得死死的,根本没法打开,她恨恨地在门上踹了一脚,转头斜眼冷瞪着不卿,冷冷说道:“开门,放我出去。”
不卿脸上本就挂了彩,现在又多了十几个指印。他却浑然不觉,并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开门!”千秋厘气极了,举起拳头狠狠地捶上他的胸膛,“你这混蛋,我方才就不该救你,让哥哥杀了你算了!我真是自讨苦吃!”
不卿稳如磐石地站着,默默承受着她的怒火。
过了一会儿,手捶得疼了起来,气却还没消。千秋厘垂下双手,“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所以才要一直欺负我?你究竟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
不卿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邪火消失了。“不是欺负你。我不会欺负你,以后都不会。”他温声道。
“把我掳来,还不是欺负我?你就仗着修为比我高,肆意妄为。”
不卿走到小几边,拎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杯水,将茶杯递给千秋厘。千秋厘接过茶杯,对着他的脸将整杯茶水泼了上去。
不卿眉心那点殷红被冲淡了几分,茶水挂了满脸,淅淅沥沥地流下来,滴落在脖颈中。他抹了把脸,从她手中将茶杯拿了过来,又倒了满杯茶水,“还要吗?”
千秋厘一把夺了过来,直接将整只茶杯扔到他脸上。瓷杯打到他左边的眉骨上,破开一道口子,鲜血从眉梢流下来,像是一行凄艳的泪。
不卿看着她,目光柔和而纵容。“消气了吗?”他问。
“放我走。”
不卿叹了口气,抬手开始解身上的系带,肩膀一抖将僧袍脱了下来。千秋厘大惊失色,忙转过身去,“你要干什么?”
方才不经意一瞥,他的身体上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还有些已经皮开肉绽,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千秋厘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在盛怒之下下手那么狠,他这样子比刚刚受过酷刑的犯人好不到哪里去。
不卿将脏了的僧袍扔到一边,走到橱边打开橱门,从里面翻出件整洁的僧袍穿上身,不紧不慢地系好系带,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
千秋厘撇开脸,语气缓和了些,“你对素不相识的人都能慈悲为怀,为什么偏要折磨我呢?算我求你,放我走吧。”
“你不能走。”不卿道。
千秋厘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蹭蹭蹭爬了上来,怒视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卿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你走。”
“敢问你这是什么情什么理,又是什么公什么私?”
不卿却不答她了,“你也曾囚禁过我。记得吗?你那时将我从千昭寺掳走,将我带回家中囚禁了将近一年。”
千秋厘一噎。“我那是囚禁你?你不要睁眼说瞎话,我明明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事事依着你,每日哄着你。”
“我也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事事依着你,每日哄着你,可好?”不卿弯了弯唇,满眼和煦。
千秋厘脸一僵。好像被他带沟里去了……
“这是要和我算账的意思?”千秋厘像看个泼皮无赖似的看着不卿,“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事事依着你,每日哄着你,可你呢,你最后又是怎么回报我的?想让我留下,行啊,你让我也把你的心掏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敢吗?”
不卿笑了笑,手上忽然多出一把匕首,雪白的锋刃闪着白光。他将匕首递到千秋厘面前,“我的心,你想看便看。你若想要,拿去也可。”
“当我不敢?”
千秋厘掣手夺过匕首,想都不想劈手便往他心口戳了下去。
噗的一声,匕首扎进了肉里。
千秋厘一愣,脸瞬间煞白,手像触电般松开刀柄。她以为不卿就是装装样子,她以为他会躲,即使不躲也会用术法防御,这里虽然被他布下了诸法无用的结界,但诸法无用只是他人的诸法无用,他自己仍能使用术法,因此她下手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软。
匕首插在不卿的胸膛上,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是笑着,“还不够深,你这样是挖不出来的。你看,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