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府外,官道。
浩浩荡荡的车马绵延了数里,走在人群最外的是两列全副甲胄的兵卒,若是再加些旌旗,远远望去就像是出行的大军一般。
奈何押运的辎重中,仅有少部分粮草,极大多数的都是随行在兵卒队列之间,待任官员的行李。
至于待任的官员,自然是要一同行走的。
整个大明中榜的考生少说数千,就算来往凤阳府的仅有几百号人,但掏空应天府上下,也抽调不出那么多闲置的马车运送他们。
何况太子爷还有口谕,要磨砺磨砺这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
也趁机筛些心智不坚的出局。
好叫他们知道做官,也不是那么享受的事儿。
寒门举子多磨难。
这几百里路虽然也有不少人磨出了水泡,压垮了肩头,摔伤擦伤不计其数。
但就是没一个退却的。
眼看做官的机会就在眼前,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就差的最后一哆嗦,只要不死,任谁也不会放弃。
当然。
也有极少数人蹭在运送辎重的车架上。
这些是富贵人家出身的。
应天府至凤阳府数百里路,风尘仆仆,挨不住这长途跋涉,就自己掏钱给拉运辎重的车夫,想方设法给他们在运送资中的车架上腾了几个并不舒服,甚至无法放全屁股的位置坐着。
军令如山。
负责护卫的侍卫们可不会因为他们极少数的娇贵公子,违背兵部及五军都督府的军令。
有的坐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只是这一坐的代价可不低,要想上下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孝敬可不能少。
每人每天按十两银子记。
一个人从应天府坐到凤阳府,少说也得耗费一个七品官一年的俸禄。
当然,也有表现不错的。
就是那批从春闱中榜,到地方历练几月的第一批试科举出身官员。
这几月按着吏部的公文,上山下乡,劝耕,教化,习审狱,讲律法,甭管做到了几分,至少去看去做了,不可谓不掉了几层皮。
眼下被替出来,就算是长途跋涉,对他们而言,也算是难得的清闲休憩了。
尤其是看到没经历与他们一般几月的应天府岗前培训之苦的学弟们,那一个个近乎狼狈不堪,神志不清,魂飞天外的惨状,原本还有些不忿和不平的心情莫名就舒畅了起来。
可惜。
应天府和凤阳府太近了啊。
凤阳府的府城都已经看得见了。
队伍前列,两匹高头大马上,正坐着两名年岁相仿的青年。
一文一武。
文的穿绯色四品官袍,气质儒雅,面带几分忧色,正是此次凤阳清丈田亩的督办钦差,韩国公长子,驸马李祺。
武的一身戎装,身材修长,英姿勃发。
却是常升数月前在沙场校阅的对手之一,曹国公之子,如今的中军都督府五品校尉——李景隆,字九江。
望着一脸忧色驸马爷,李景隆插科打诨的调笑道:“祺哥,都马上到凤阳府了,你怎么还一脸丧气模样,待会儿要见了陛下,就该怀疑我没照顾好你了。”
李祺看着一脸没心没肺的李九江,眼里莫名闪过一丝羡慕。
可想想即将面对的局面。
为防直接把李九江吓跑,他还是决定点一点这个把田亩清丈当走过场的主。
“九江,你知道咱俩这回到凤阳是来干什么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