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有些小小的疑虑,又打了一次,竟然还是关机。那疑虑不禁扩大,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夏兆柏有多重视我的来电我很清楚,这个私人手机,他为了不错过我任何一个电话,从来随身携带,且不会关机。我的心情变得不安起来,起身与那些刚刚认识的朋友打了招呼,往洗手间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又拨打他的电话,那一端仍然传来机械女声没有表情的话语,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啪的合上电话,忽然开始觉得这整件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但到底古怪在哪?一时半会之间,我却说不出来。就在我有些恍惚之际,不知觉却撞到迎面一个人,我忙举手道歉,那人不言不语,我以为撞到的是外国人,忙用英文重复了一遍道歉的话,谁知却听到一声熟悉的语调:&ldo;怎么,是你?&rdo;我抬起头,眼前的男子面容秀美,身材颀长,穿着牛仔裤,背着登山包,一副出外旅行的模样,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林俊清。我大吃一惊,磕磕绊绊地说:&ldo;俊清?你,你怎么在这,你要出远门吗?&rdo;林俊清深深地注视我半天,问:&ldo;很惊奇看到我?难得见你脸上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我参加无国界医生行动,今天飞苏丹。&rdo;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胸口t恤上有无国界医生的标识,不由一笑,说:&ldo;是吗?太好了,&rdo;我想了想,不由有些担忧,问:&ldo;在外要注意安全。&rdo;林俊清垂下头,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微笑,说:&ldo;你呢,去哪?看起来身体康复得还不错,夏先生呢?&rdo;他四下看了看,说:&ldo;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rdo;&ldo;我不算独自出门。&rdo;我指了指那边电视台人员呆着的地方,微笑说:&ldo;跟电视台的摄制组一起的,去巴黎卢浮宫。&rdo;林俊清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说:&ldo;卢浮宫是个好地方,以前,我堂哥,就是林世东,也很喜欢。&rdo;我点点头,说:&ldo;我也很喜欢。&rdo;林俊清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踌躇着说:&ldo;我的飞机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如果你有空,能一起喝个咖啡吗?&rdo;我默然不语,林俊清笑了笑,说:&ldo;我以前对你有些成见,别介意,这次出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知道,人生际遇可遇而不可求,也许,我们以后都找不到这样的机会……&rdo;&ldo;你还年轻,不要说这种话。&rdo;我打断他说:&ldo;我们去那边吧林医生。&rdo;&ldo;请。&rdo;他伸出手作出手势。我们一同在候机厅一旁的咖啡店坐下,要了两杯咖啡。林俊清慢慢地搅和里面的泡沫,如释重负一般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呼出一口气,清浅地笑了笑,说:&ldo;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故去的家兄,会将你视为忘年交了。&rdo;&ldo;他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话罢了。&rdo;我坦然看向他的眼睛。&ldo;是啊,&rdo;林俊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声不响地盯着咖啡杯,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几乎要以为他忘记了对面还有我,他忽然又开口:&ldo;东哥,总是很寂寞。&rdo;我看着他,默然不语。&ldo;我以前不懂,不懂他其实很寂寞。&rdo;林俊清淡淡一笑,嘴角略略挑起:&ldo;我不算一个合格的弟弟,很多年来,只养成注意自己情绪的习惯。现在想来,我记忆里的林世东,竟然总是一个孤独的身影。不是伫立在窗口,就是站在门边,总之,从来都是一个人。&rdo;&ldo;所以,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rdo;我接过他的话。&ldo;可是,对我来说,却像狠狠砸开一个伤口,一个再也愈合不了的伤口。&rdo;他看着我,低哑这声音说:&ldo;我很想他。&rdo;我心里钝钝地发痛,却不是以前那种无法承受之痛,而是一种惯性的,习以为常的发痛。我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说:&ldo;逝者已矣,林医生总要往前看才好。&rdo;&ldo;往前看?&rdo;林俊清的声音空落落地回响:&ldo;踏往前方的每一步,有哪个不是从昨天走来?&rdo;是的,但即便那样,我们却仍然要往前看,不然,生活何以为继?何以继续进行?我叹了口气,温言道:&ldo;相信我,他真的希望你好,就算为了他的期待,你也该好好的。&rdo;林俊清沉默了。他长久地注视咖啡杯中的漩涡,低声问:&ldo;还有一点时间,你愿意听一下我跟他的故事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