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不是坚强的人,从来不是。我无法靠近他,看到他,就如再见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再度来临,我整个身体,从毛孔到血管,都被凌迟切割,都冷到发颤。我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在意识尚未做出反应之前,已经本能地&ldo;啪&rdo;的一下,打开他的手。他的眼睛有刹那的错愕,手呆愣了几秒钟,又待上前。我在他的手碰到我的前一刻,微弱而冷静地说:&ldo;请,将夏兆柏叫进来。&rdo;&ldo;开什么玩笑!&rdo;他有些发怒,大概从未见过我这样的病患:&ldo;你现在情况很危险知不知道?这里普通人不能进来!&rdo;&ldo;把,夏兆柏,叫进来。&rdo;我扭过头,对另一位伫立的护士,一字一句地说:&ldo;求,求你了。&rdo;&ldo;林医师……&rdo;那女孩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他。&ldo;不要理他,病人神志不清了。&rdo;他不耐地低喊:&ldo;你想死我也不管,但你不能死在这里影响我的名声,明白吗?&rdo;我仍然不理他,却看着那个护士,轻轻地说:&ldo;夏先生,若,若知道,你们没喊他,会生气。&rdo;那女孩变了脸色,感谢夏兆柏刚刚高调送我入院,大概接我的几个人,都看到他如抱洋娃娃一般将我弄进来,又等在门外,大抵也弄不清他与我关系如何。人趋利避害均是本能,那女孩也不例外,又看了他一眼,眼中已有松动。我趁机再说:&ldo;拜托你,不然,我不配合你们……&rdo;那女孩皱了下眉头,立即跑了出去,不一会,蓝色布帘一掀,夏兆柏大踏步走了进来,脸上有忧色,一下上前,俯身问我:&ldo;怎么了小逸?乖乖的,让医生做事,好不好?&rdo;我伸出手,他一下握住,倒似有了默契一般,我微微喘气,看着他,弱声说:&ldo;我,我……&rdo;&ldo;别担心那些,&rdo;夏兆柏蹙眉,目光中有怜爱,有担忧,尽量温言道:&ldo;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其他的,交给大人去想。&rdo;&ldo;不是,&rdo;我看着他,低声而尽力保持口齿清晰:&ldo;我,我不要这个医生,我不要他,让别人,谁都好,只要不是他……&rdo;夏兆柏眼中闪过诧异惊奇,回头看了他一眼,再转过头,目光中已有了了然的痕迹,他微微一笑,竟然让人感觉有种由衷的愉悦,他低声问:&ldo;你认得他?&rdo;&ldo;我看到,他的医生牌……&rdo;我喘着气答。&ldo;你果然,什么都知道。&rdo;他笑了起来,握紧我的手,柔声说:&ldo;放心,你不是阿东,我不会让这个人靠近你。&rdo;随后,他站了起来,冷酷而威严地说:&ldo;我们要换医师。&rdo;那人静默几秒,继而大怒:&ldo;夏兆柏,你这什么意思?&rdo;&ldo;意思是,我不信任你的医术。&rdo;夏兆柏淡淡地回答:&ldo;我不信任你,自然不能将我弟弟交给你。&rdo;&ldo;阿柏,你,你没有权利这么做。而且,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以为我会对你的所谓弟弟怎么样?我还没那么下作……&rdo;夏兆柏冷冷地打断他:&ldo;林医师,你想太多了。我要求换医师,只是因为你一个医学硕士,毕业未满一年,临床经验不够,我当然有理由怀疑你的判断。我弟弟现在情况很紧急,你与其有时间在这跟我争执,倒不如换个更有经验的医生过来,你说呢?&rdo;他大概气坏了,也是,那孩子一贯的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别人如此当面让他下不来台?更何况,那个人是夏兆柏。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很难堪,很愤怒,但是,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这回,却也想自私一次,也想遵循心里一下最真实的感觉,我不愿见他,哪怕跟他同处同一个空间,都不愿意。他还想说什么,却很快被其他医生护士劝走,紧跟着,有其他的医生过来替代他的工作。我心里松了口气,由着他们摆弄自己,在不知他们为我注入什么东西之后,我便陷入昏迷,而且是那种深度的,全无意识的昏迷。我整个人,仿佛蛰伏在黑暗温暖的海底深处,静默不动,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样甚为安全,不愿醒来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事浮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被迫要渐渐往上浮,周围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喧闹,各种声音、各种感觉又开始回到身体中,忽然之间,一道强光刺入眼中,我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