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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儿将老太太等人集中在了家中大堂,此处只有正门可以进,易守难攻,适合用来保护重要人物,而她自己却站在大堂门口的石阶上,威风凛凛好像一个女将军。柳家重门叠户,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她不可能处处设防,处处设防便是不设防。
良将调动敌人而不为敌人所调动,陈佩儿读了许多兵书,自认为颇有心得。她将家人放在大堂,布下重兵把守此处,然后左右都有兵力护卫,为的就是能够保卫老营,形成双臂环抱之势。
寒星满天,秋日夜晚的霜气已经渐渐蔓延了起来,一阵寒风掠过,饶是陈佩儿穿着一件松江棉的浅红绣花袄,外面罩着藕色剪绒獬豸披风,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股寒风不仅带来了冬日将近的消息,更让她联想到了死亡,死亡不就是这么肃杀、冷清、孤寂!
“我能成功吗?”陈佩儿问自己。
“我会不会死?”陈佩儿喃喃自语。
“我若是死了,那死鬼会不会续弦?”陈佩儿低声自问。
“会,一定会的,所以我不会死,我会骄傲地面对他,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足智多谋的,具有大魄力、大毅力、大气量的人!”陈佩儿大声陈述着自己的心事:“我会让他看得起我,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做一番事业!”
站在一边不敢打扰自家小姐的白芷听到了陈佩儿的呼声,有些担心地问:“少奶奶,外面这么冷,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这么多家仆在,还有徐捕头和他的属下在,咱们也帮不上忙。”
“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我不看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能临机决断,就难免会有后顾之忧。若是我全程参与,就能保证对局势的掌控,日后处理起后事来也能够多一份从容。”陈佩儿一张俏脸冻得煞白,但是仍旧不肯回房等待。顿了顿,她又低声说道:“眼看少爷这声望越来越高,济民社声势越来越大,只怕这家里以后就是少爷为主了,但是我必须保证自己的话语权。这女人不能没有色,无色则无宠爱,但是以色侍人只会色衰爱弛,我必须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保住大妇地位,这里面的道理,自己好好捉摸一下。”
说完这句话,陈佩儿又看向徐捕头防守的东厢房那边,徐捕头是松江府衙的外班捕头,平素和柳府关系很好的,而今自家夫君眼看就是倒阉先锋,日后必然在天子那里留名的,因此徐捕头一听说要来柳府抓贼,立刻带齐了人手,发誓要保护柳府一家安稳。
“徐捕头,可否请您过来一下,妾身有事与您相商。”陈佩儿高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得很远。本来女眷是不宜见外人的,但是这柳府上下并没有一个能做主的,老太太终日只知道吃斋念佛,太太一听有贼就吓得六神无主,二少爷是个书呆子,三小姐虽然好武成痴,但在陈佩儿眼里不过是花拳绣腿,济不得事的,因此只好由她来处理。当然,能通过这件事确立自己在柳府的威望,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徐捕头穿着一身公服,一身装束有淡青公衣,平顶巾,白褡膊,锡牌,与其他江南地区的公人没有太多区别,唯独腰上挂着一把腰刀,显然是一把杀人见血的凶器。他今年四十来岁,虽然已经过了体力的巅峰期,但是饱经沧桑的眼神和眼神中闪动的神情无不告诉来者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硬汉。
“柳夫人,小的有礼了。”徐捕头并不敢在陈佩儿面前拿大,若是几个月之前,他还可以稍稍在礼数上慢待一些,但是眼下柳家声望如日中天,他实在不敢怠慢以免自取其辱。
“徐捕头客气了,这么晚了还请您来卫护我柳家家宅,妾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柳家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就为来的公人每人奉上十两银子作为跑腿钱吧,若是有那负伤的、死亡的,柳家一应承担,妾身还专门为捕头准备了一百两银子,还请捕头不要客气。”陈佩儿深知此刻需要团结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因此并不吝惜银钱。
她从徐捕头眼里看到一丝喜色,看来这个报酬应该是足够的。陈佩儿想了一想,又说:“外子前些日子来了一封家信,说是深感手下乏人,缺乏如徐捕头这般精明强干的人物,此间事了,若是捕头有意,我愿意推荐捕头到外子手下做事,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徐捕头大喜过望,连连说道:“这怎么好呢,这怎么好呢,徐某其实别无所长,只是这捕盗戡乱略有一些心得,若是公子爷日后放了州府、做了巡抚,小人倒是可以效犬马之劳的!”他的话虽然谦虚,但是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和自信,这让陈佩儿暗暗留心,说不定日后真的可以用上此人。
丈夫大业草创,成事之道,贵在得人,是以陈佩儿为丈夫搜罗班底,而这人是自己推荐而来,定然会记得自己的好处,日后若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是个可以依靠的外援。
陈佩儿这样想着,又将视线投向自家家仆,他们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拿的兵器也都是木棒、竹枪一类的,加上甲胄乃是管制军器,身上没有防御,所以战斗能力并不值得信赖,但是好在这些人忠心可嘉,若是稍加训练,应该有几个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陈佩儿说完了话就回到自己的位置,默默地等待着,她有着良好的耐心和足够的时间,在人生这局大棋中,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这几步走好了,后面会好走很多,是以陈佩儿拿出了全部的精力和智力来走这关键一步。
“仓促间能搜集的力量就只有这些人了,好在柳传说太湖水贼实力并不算强,只是胜在出其不意和来去如风,我派人在府内布下陷阱,应该可奏全功!”陈佩儿正思考着自己的布局,忽然听见几声哀嚎,这声音好像一只动物落入陷阱中,发出无助又痛苦的哭喊声。
“贼人来了,还请徐捕头指挥,柳家全体家丁都要听徐捕头指挥!”陈佩儿深知放权的重要性,因此毫不犹豫地将指挥权教给徐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