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嫔温婉贤淑,一颦一笑中都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稳重。她关心萧辰佑的近况,轻声的慰问背井离乡的傅云萝。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教育出温润的萧辰佑。
静嫔就像是小说里的贤妻良母,安守本分,懂得进退。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卑不吭也不争。晚上的晚宴,她是不会参与的,就呆在雅苑里吃饭喝茶,然后安寝。
“本宫性子闷得慌,像公主这样的将门之女,大概是不会喜欢我这个雅苑的。辰佑,带公主到处走走吧,别把公主给闷着了。”静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主动让萧辰佑离开。
她大概也清楚,年轻人和长辈是待不住的。
身居雅苑的静嫔是朴素的,傅云萝虽然没有见过其他的妃嫔,但是见过满头珠翠的长乐公主萧辰蔓。皇城里的女人,不该只是这样简单的装点自己。静嫔头上的发钗都只是简单的朱雀钗,除此之外就再也不见其他首饰。从心底,傅云萝对她是敬佩的,出淤泥而不染。
“想来想去,外面也没什么地方适合丽阳的,就在静嫔这里吃杯茶就好。”傅云萝是想开阔眼界来着,但直觉说这位静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何况萧辰佑似乎对这次会面抱着很大的期待,她不想萧辰佑再次落空。
“公主若是能静得下心就好。”静嫔也不多说什么,转头让白兰姑姑去取好茶叶来泡上,代替现在请客的茶叶。
傅云萝明明就不是公主了,但似乎人们还执意当她是公主。当然都是体面的人,若是不给脸的人会忍不住奚落一番的。
比如如果遇上萧辰蔓,她就不会消停的。
雅苑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副让傅云萝产生了好奇,于是她问:“这幅字可是柳七写的?”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自己工整又不失洒脱,大气非凡的一幅字。
“正是,公主对这个柳七很感兴趣?”静嫔徐说道:“这是去年辰佑送给本宫的,听说是个落寞书生写的。”
柳七可不是什么落寞书生,傅云萝只是听过他的大名。是个夜宿勾栏院的风流才子,曾两次中了进士,却也两次因为殿试得罪皇上而与状元失之交臂。爱好诗词歌赋,曾进官场入职翰林院,却因为两篇废奴的文章而被革职。
“改日本王可以为公主引荐这位柳七先生,相信公主与他一定有话可谈。”萧辰佑是明白的,都有废奴的念头,指不定还能走到一块去。
“算了,没那个必要。只是觉得这幅字挺好看的,改日殿下也可以送给丽阳一副。”
“公主喜欢,本王就去为公主讨教一副就是了。”萧辰佑洒脱的说。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若是公主喜欢,就将这幅字给拿去。本宫让人重新装裱一番,亲自送到公主府上。”静嫔说道。
“娘娘太客气了,从来就没有夺人所爱的道理。”傅云萝婉拒。
“本宫其实不懂书法,就是觉得写得好看就挂上了。这好东西自然要给懂得欣赏它的人,才不会浪费。”说着,静嫔就让白兰去取下字画,送到翰林院去重新装裱。
见推脱不过,傅云萝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心里盘算着,改日还是送点什么当回礼。
明明是进宫来送礼物的,却变成自己要了个礼物回去。
一时间,傅云萝尴尬的不敢再说话,偷偷看了一眼萧辰佑。他却没什么反应,左右不过一幅字画而已,还能心疼死不成?
没过一会儿,白兰姑姑就回来了,告诉萧辰佑和傅云萝该去掖庭宫入席。
两人随后起身告辞,傅云萝跟在萧辰佑的后头,等他带自己到掖庭宫。
她很想用世间最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个男人,他曾因为傅云萝免受苦难而卸下兵权。今生再见,无论什么样的拒绝和讽刺,都一如既往的容忍她的言行。一举一动,都在对傅云萝好,就像这是一个使命。也许也曾有过心灰意冷的时候,可隔日醒来又继续满怀希望的想让她好。
难道爱情真的存在吗?
傅云萝是不相信爱情的,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母亲也是一个如同静嫔的女人。每天在家洗衣做饭,操劳生计。等着丈夫归来后,又多操劳一个人的衣食住行。纵然知道男人在外头有另一个女人,不悲不喜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他们争吵,他们相互怨怼,他们将东西摔的满地都是。然后,他们一起走完了这一生。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婚姻?
从懂事开始,傅云萝就很清楚她不可能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洗碗、拖地,准备一日三餐,忍受丈夫家外有家。高兴的时候母亲觉得自己这辈子嫁对了人,至少她没有为钱而发愁过,该给的男人都会给。难过的时候,整夜整夜的哭,对生命憎恶,责怪社会不给女人活路。她的文化不高,如果家庭的重担稍微轻一些,找些生计是没有问题的。可傅云萝还有一个家里的宝贝,她的弟弟。
弟弟出生开始,母亲就注定要当一个家庭主妇。父亲的家族里上一代没有儿子,他们冒着巨额罚款让母亲生下二胎,时时刻刻告诉她要照顾好家里的独苗苗。吃穿由他去,不可责罚、不可责骂,一家人宠爱的小皇帝。
在傅云萝二十岁的时候,站在医学院的台阶上聆听他们的死讯。
那一刻,她觉得对家里的所有人来说都他妈是一种解脱。
傅云萝从来都知道,将希望寄托在家庭、男人的身上很不靠谱,她并非对医生有多向往,只是觉得这个职业能够支撑自己一辈子。工作到老死,有退休金,做的好的话,国家还会送到养老院给你养老。会有后辈尊敬你,只要没有老年痴呆,可以一直发论文到八十岁。
目标的存在,并不一定是要让你去实现它,而更多的是让你有一个信条支持人生。为它生,为它死,都值得。
“如果本王说愿意帮助公主达成愿望,公主愿意嫁给本王吗?公主可愿意成为安王妃?”走在围墙中,萧辰佑慢慢的开口。他的声音并没有带着希望,仿佛就是垂死挣扎的人随口吐出的自己也听不懂的关于记不清的从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