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他觉得我奇货可居,于是派了专门的小和尚照料我。他把禅智寺从前的一个小罗汉堂给翻新了一下,然后亲自到临安花重金请朱熹题了一个“伏鬼堂”的匾额,挂到翻新后的佛堂里。这个时候,朱熹已经是新科状元了,所以润笔费不低。我呢,就被安排在伏鬼堂里,等着香客们来参观。方丈是个有道高僧,当然不会加收门票,不过自从伏鬼堂开张之后,香火钱,香油钱之类的收入还是增加了不少。就算是以前从不来禅智寺烧香的人,现在也要来看看热闹。毕竟鬼也不是那么常见的,尤其象我这么笨的被人捉住卖了的鬼,更是少见。很多香客都听说了朱熹捉鬼的故事,也都知道了唾沫的妙用。所以,哎,想必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总之,≈ap;ap;x5c3d;≈ap;ap;x7ba1;那个小和尚每天替我洗澡,我还是从头到脚沾满了各式人等的唾沫。在这样痛苦的日子里,我最思念的是两个人,哦,不对,是一个人一个鬼。我希望那个鬼朋友能来救我,我希望自己能够去救那个人。可是那个鬼朋友一直没有来,我想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因为我现在名声很大,甚至有从千里之外赶来看我的游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来不了这里,因为这里佛气太重。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有一天中午,游客稀少,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温柔清亮的声音对我说:“你好,扬州鬼!”我睁开眼,看到一幅做工精细,花色典雅的裙摆洒在地上。然后我勉力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冲我笑的女人。我不大能认出她是谁,不过我想她一定是严蕊,只有严蕊才会这样叫我。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一只小羊,看人的角度和从前不一样了。就算是个美女,在我眼里也变成了丈二金刚。从前我做人的时候,知道西北有一支民歌,唱的是“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那个时候,我还觉得这首歌很有意思。现在,我知道那纯粹是胡说。等你变成了一只小羊的时候,那个“她”就不再美丽了。你得仰着脖子看她,她看起来几乎跟房顶一样高,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经验。不过严蕊现在好像比从前温柔多了,她见我看得吃力,就蹲了下来,她的鼻子正对着我的鼻子,我终于可以找到一种平视的感觉了。几个月不见,严蕊出落的更加美丽了。她的笑容依然年轻而充满热情,但是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沧桑。我想,这几个月她一定和我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变化所带来的痛苦。她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我心里想说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