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道:&ldo;说正事!&rdo;南摩邪撇撇嘴,往楚渊身边挤了挤,离自家徒弟远些,方才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那日在紫铜镇外的山上,南摩邪寻了处树荫原本在打盹,却被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吵醒,睁眼就见一个和尚正躲在不远处,很有些鬼鬼祟祟。或许是在南洋作战时被叶瑾念叨了太多次秃头,连带着南摩邪也开始对和尚格外关注。只是还没等他看出端倪,那和尚却已经惨叫一声,跌落下山。此等热闹,自然是不能不看的,更何况离大婚还有一段时日,也不着急,于是南摩邪当下便暗中跟下山,一路去了城中一处客栈。窗户上糊着窗纸,南摩邪兴致勃勃吮了吮手指,想要捅个洞看看,身后却有人冷不丁道:&ldo;这位前辈。&rdo;&ldo;啊呀!&rdo;南摩邪被吓了一跳。慕寒夜靠在门框上,气定神闲看着他。南摩邪冷静道:&ldo;我走错了房间。&rdo;慕寒夜道:&ldo;这整座客栈都被我们包了下来。&rdo;南摩邪称赞:&ldo;真有钱。&rdo;黄远:&ldo;……&rdo;&ldo;那我就先走了。&rdo;南摩邪淡定转身,试图下台阶。慕寒夜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南摩邪哭道:&ldo;我当真只是个可怜的乞丐。&rdo;为何就不能放老人家一马。慕寒夜道:&ldo;谁若能有前辈此等身手,怕是早就混到了丐帮长老。&rdo;南摩邪抬手擦了下眼泪,忽而冷不丁向他面门攻去。慕寒夜嘴角一扬,拉着黄远向后退两步道:&ldo;我可不能与前辈交手,否则只怕会被楚皇降罪。&rdo;南摩邪:&ldo;……&rdo;慕寒夜道:&ldo;前辈这一身功夫,一头乱发,想认不出都难。&rdo;南摩邪干笑:&ldo;好说。&rdo;既然大家都是大楚的朋友,那么此后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那和尚原本还嘴硬,最后却也抵不过酷刑,很快便交代了自己的来历,西域婆轮罗。&ldo;西域?&rdo;黄远微微皱眉,看向慕寒夜,&ldo;你先前听过吗?&rdo;&ldo;消失了数百年,原来还没死绝。&rdo;慕寒夜道,&ldo;说吧,跟着本王想做什么?&rdo;和尚有气无力,他当真只是恰好路过,见到山间有两人迎面走来,便躲在了草丛后,却没想到居然会被打下来。然而慕寒夜却不相信,既然是西域邪教,那盯着大漠的王便很合理,毕竟大家差不多来自同一个地方。和尚奄奄一息百口莫辩,几欲吐血。当然,最后众人还是大致弄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听妙心要带着这伙人前往王城刺杀皇上,南摩邪眼前发黑,掉头就往楼下跑‐‐好不容易才等来这场大婚,可千万莫要再出乱子。慕寒夜一把拉住他,将人生生拖回了房间。王城防守严密,大婚时戒备更森严,那伙婆轮罗原本想要混进宫内,却被妙心否定了计划,最后只能商议在楚皇祭天时,埋伏在正阳街行刺。于是慕寒夜便也率部,暗中同南摩邪一道折返王城,提前一天将此事告知了赵越与司空睿,让他们在翌日多加留意。&ldo;为何不告诉段兄?&rdo;司空睿不解。南摩邪振振有词:&ldo;大婚之际,操心正事都来不及,何必让这些个鸡毛蒜皮坏了心情。&rdo;成亲最重要。司空睿了然:&ldo;也对。&rdo;&ldo;还真是婆轮罗。&rdo;在听完事情原委后,段瑶道,&ldo;这哪里像邪教,更像是中了邪,专门挑正阳街上大军最多的时候来行刺。&rdo;段白月看了眼楚渊:&ldo;这伙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心心念念要行刺大楚的皇上?&rdo;&ldo;或许是数百年前,与楚家先祖有过节。&rdo;楚渊摇头,&ldo;总有些人喜欢讲仇恨代代相传,也不知是图什么。&rdo;&ldo;闹剧一场,没事就好。&rdo;段瑶道,&ldo;现在闹一闹,总比大婚当天……啊!&rdo;&ldo;也不知道说些喜庆的。&rdo;南摩邪将小徒弟拦腰扛起来,&ldo;走,回去,让你哥哥嫂子早点歇着。&rdo;&ldo;放我下来!&rdo;段瑶挣扎。南摩邪两步跳上了墙。楚渊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道:&ldo;我还没来得及向前辈道谢。&rdo;&ldo;留着敬茶时再谢也不迟。&rdo;段白月笑笑,&ldo;走吧,我也带你回去休息。&rdo;楚渊点点头,随他一道回了寝宫,白日里有些累,脑袋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听着身侧之人呼吸逐渐绵长起来,段白月方才掐灭安神香,推门出了宫。天上飘着牛毛秋雨,顺着沿途西南府留下的暗号,段白月很快便追到了城外一处破庙,段念正守在外头,低声道:&ldo;王爷。&rdo;空旷的殿内燃着一堆篝火,妙心正在一旁闭目养神。段白月坐在他身边。妙心并未睁开双眼,只是哑声道:&ldo;王爷来做什么。&rdo;段白月问:&ldo;为何要这样?&rdo;妙心喃喃:&ldo;皇上没事就好。&rdo;&ldo;若本王没猜错,这些婆轮罗并不打算在此时行动。&rdo;段白月笑笑,&ldo;是你从中作梗,他们才会被一时蒙蔽,心甘情愿跟来王城刺杀皇上,是吗?&rdo;妙心道:&ldo;这些人迟早会对皇上动手,与其等到几年后他们势力壮大,神不知鬼不觉潜来王城,不如现在由贫僧带来,还能有所防备。&rdo;&ldo;婆轮罗在百余年前便被驱逐出海,按理来说不该与皇上有矛盾。&rdo;段白月道,&ldo;可是祖辈恩怨?&rdo;妙心摇头:&ldo;经此一劫,这伙人至少在此后三十年都不会再主动出手,王爷不必担心,也不必再问了。&rdo;&ldo;好吧。&rdo;段白月往他面前放了一个小药瓶,&ldo;这是伤药。&rdo;妙心重新闭上眼睛。段白月却并未离开,而是将火堆拨亮了些,嘴角扬了扬:&ldo;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rdo;妙心身形猛然一僵。&ldo;小渊看不到,是因为他压根不想看到。你不敢做的,也不代表就是错的,更不代表本王不敢做。&rdo;段白月丢下手中木棍,&ldo;不管怎么样,今日多谢。&rdo;妙心眉头拧成死结,直到听他脚步声逐渐远去,方才睁开眼睛,有些失神茫然。出家人原本不该又七情六欲,他也并未觉得那是喜欢,而是尊崇与敬仰,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的,如同一束刺眼光芒,让人无法忽视,却又不可触碰。只是越遥远,便越想握在手心。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妙心惊慌失措,连夜辞别离开王城,昼夜不歇回了小叶寺,在那里静心礼佛,才将心中邪念压下。只是有些事情却在心里扎了根,越黑暗越叫嚣,到实在压抑不住时,便寻个无人处发一场疯,只求能轻松片刻,也是因此,才会在荒岛上碰到婆轮罗。段白月的存在于他而言,像是一根梗在心里的刺,也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毫不留情地割开小心翼翼维护多年的伪装,让所有感情都暴露在天光下‐‐除了尊崇仰慕,还有嫉妒与疯狂。近乎于执念的想让从楚渊立后,与其说是为了社稷,不如说是心中不甘。在被婆轮罗蛊惑的某个瞬间,他甚至想过,或许当真可以杀了楚渊,让他从此消失世间,没有大婚,史书上便永远不会有另一个人的名字,只会留下年轻的帝王平西北,定东海,征战南洋一统四海的不朽战功与光辉形象,就像自己当初想的那样。妙心抱住头,痛苦闷吼出声。&ldo;大师。&rdo;段念敲敲门,好心提醒,&ldo;你还是快些上药吧。&rdo;毕竟流了一路血。妙心:&ldo;……&rdo;段白月翻上马,头也不回折返王城,入宫之时,恰好天色发亮。楚渊靠在床上,正在看着他。&ldo;被发现了。&rdo;段白月举手,&ldo;我认错。&rdo;楚渊问:&ldo;怎么样了?&rdo;段白月点头:&ldo;嗯。&rdo;楚渊笑笑:&ldo;有劳。&rdo;&ldo;要上早朝吗?&rdo;段白月问,&ldo;我陪你。&rdo;楚渊传来四喜,要了沐浴用的热水,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凑近亲了亲:&ldo;在外奔波了一晚,还上什么早朝,好好睡,我中午回来陪你吃饭。&rdo;段白月点头:&ldo;也好。&rdo;小内侍鱼贯而入,手中拎着铺满花瓣的篮子,哗啦倒进水中。段白月:&ldo;……&rdo;楚渊头疼道:&ldo;告诉过张嬷嬷多少回,王爷不用准备这些。&rdo;小内侍诚惶诚恐道:&ldo;嬷嬷说了,王爷平日里不用也就罢了,可大婚前两日是一定要的。&rdo;毕竟皇后,要香一些。&ldo;罢了,朕等会亲自去找她。&rdo;楚渊让四喜系好腰带,对段白月道,&ldo;不然今日你先凑活?&rdo;西南王看了眼那桶香喷喷的水,心情复杂,若是被师父看到,只怕会与尿床并列天天讲。然而事实上,南摩邪也没什么心情管他,此时正抱着脑袋满院子嗷嗷乱跑‐‐为何都到了皇宫里,还是一样要被梳头,而且这群人到底是谁,根本就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