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坤用指节在墙壁上敲着,三两下之后,他平静道:“好了,我生气了。现在你必须要杀了这个偷窥的小子,我才能原谅你。”
杀一个人就好像“早上多吃一个鸡蛋”这样的平静语气。
“我看得出来你很害怕,那何必还要这样呢?听话,调转枪口,对他开一枪,我就原谅你的所有……你的任性留在这里,让我不得不在这几年给这里投入了多得超乎你想象的钱,我每天都在托人找你,无时无刻不再找你的线索。”
付坤就跟根本没看见那把手枪一样,越说越来劲,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来,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弦思的脸。
“这般完美……在这个鬼地方呆了这么久,你一点没有丧失自己的美,反而磨练出了更多的……我说不上来的美,你真是老天赏饭吃啊弦思。”说着他的语气又恢复了耐心:“别闹了,弦思,跟我回去吧。我让你继续当所有人的男神,你就该这样,你的身体、面孔,都是神造的精华,你天生该被顶礼膜拜,这地方根本不属于你……”
这句话好像什么引火索,让被恐惧和迷茫压塌的弦思醒了过来。
这里只是顶楼最昏暗狭窄的一间房子,一点点的光也进不来,房间又窄又小,让人觉得十分难受。
弦思看着他,这个和自己只有一枪之隔的人,他明明是那么的恨他,可是这轻轻地扣动扳机的动作,他却根本做不出来。
他想起小的时候他去泰国的巡演,在马路上看到巨大的象被一根小绳子栓在路边不能动弹。他当时很好奇,还问过身边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是因为象还小的时候,他们用这样的绳子把他拴在木头上,小象没什么力气,每天挣扎,却从来没法挣脱,这样经年累月,象会认为自己根本没力气挣脱,于是再也不去尝试。
当时的弦思看着象,在心里默默反驳道,“它不是不愿意尝试,只是……太害怕了。”
太害怕了,以至于生理都被心理影响,做出了改变,太害怕了,以至于大脑在看到这样的事的条件反射就是,我做不到。
当年那一幅,“大的象和小的绳”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去,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他梦见小象被绳子缠绕着,它哀嚎,鸣叫,挣扎,它的身子被绳子勒出一道一道的疤痕,它在太阳下苦苦哀求,只希望有人能来救救它,帮它解开这该死的绳子。
半晌,王合文听见房间终于穿了声音了。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付坤笑了,他道:“什么叫放过?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把你捧到了人人羡慕的位置啊……弦思,跟我走吧。”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就因为这张脸吗?”
“你的哪里都很完美,好了,别再跟我玩小朋友的游戏了,我不杀你的好朋友了,行吗?跟我回去了。”说罢他还玩笑似的道,“你们两个好朋友可以互换号码,小偷窥狂,答应我,回家打给弦思好吗?”
沉默着的弦思忽然也笑了,他收回一直举着的手,无力的看了一眼王合文,然后疲惫极了地坐在桌子上,“你是对的付坤。你是对的,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一件也忘不了,所以我很怕你。我确实不敢对你开枪。”
“但是,我也有我最恨最恨的东西。”
“砰——”的一声枪响,弦思被自己手里的那把枪一枪爆头。
头骨的碎渣子打在付坤的脸上,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弦哥!”王合文猛地想爬起来,可是双脚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谁在开枪!”楼下维持秩序的警卫喊道,纷乱的脚步声立马奔来这里。
“弦思……弦思!”付坤回过神,他弯下腰去,居然开始捡拾地上弦思破碎的头颅碎片,鲜血沾了一手,但他根本不在乎。
他还是没有接受弦思已经死了的现实,到现在,他还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他还在像看待积木一样地摆弄着这些碎片,好像只要收集起来就能把他复原一样。
王合文已经懵了,两天之内,董叔,弦思,相继离世,他目睹了两位战友的离去,尤其是弦思,就这样在他眼前,十分钟前他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他甚至被顾炎他们保护的一点伤都没有,他是那么的健康,如果他能在付坤上楼之前就拦住他,如果他能小心一点躲过付坤的暗算,如果他能冲过……
再一次,他所在乎的人都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