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的眼皮一直在打架,我一直处在黑暗的状态,时不时的她睁开眼,眯缝着看着,可是看不清。在一片黑暗中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秋秋没有一点情绪上的状态,我就像被关了起来,只是不经意某一瞬间她睁了下眼,我快速的看了一下,我们好像在车里,好像是去什么地方。难道秋秋出了什么事情??可我们明明是在吃饭啊?喝醉了酒吗?没有啊,我们并没有喝酒。睡着了?是在送我们回宿舍吗?总之对于这样的不确定,我很不安。
我也不记得过了有多久,在黑暗中的自己差点都要疯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也找不到我的白衣老人,他也没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我也没问过这体验的过程会不会出现意外,我胡思乱想了一通……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秋秋睁开了眼,她醒了,我也看到了一些亮点,一两个亮点聚成一簇,随着眼前越来越亮我发现我们躺在什么地方。秋秋也渐渐恢复了神智,左右张望,但是动弹不得。越发清醒后,看得越来越仔细,‘这是哪?’我和秋秋不约而同都在心底发问着。秋秋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的不清醒,头很疼,也很晕,脑袋像浆糊一般,混在一起,没有头绪。等我们更加清醒一些后,我俩都惊住了,我们躺在手术室里。
‘天啊,这是手术室!’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虽然此刻我没有任何的肢体感觉,但是我已经开始浑身颤抖了,我的牙已经恨的痒痒,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好像知道了什么,那一刻我哭了,虽然没有眼泪,虽然没有声音,但我就是哭了,为秋秋,为这些混帐的人,为这件混蛋的事。
秋秋心里非常慌张,她发现了自己躺在手术室,但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极其的害怕。“妈,我妈呢?”她呼叫着,声音非常微弱,甚至嗓音有点沙哑
“我妈在哪,有人吗?我妈呢?妈?”她不停的呼叫,每一声的呼叫我都能感受到那种害怕。
“来人,来人,妈,我妈呢?”她的声音已经开始绝望了,彻底的慌了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防护服模样的人缓慢的走了进来,越来越近,直到我看清她的模样,是秋秋的妈妈。
她的步子很慢,甚至有点犹豫,但还是走到了秋秋的跟前,轻轻的抚摸着秋秋的头,握着秋秋的手,不住的流着眼泪,哭了很久很久。
“秋秋,你不要恨妈妈”这个女人哭着说
“这是医院,这里很安全,没事的”
“妈妈没有办法了,你廖叔叔等不起了,再不换,人就没了”
我一点都不想听她说这些屁话,可秋秋就那样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很清澈很单纯又很复杂
“为了能换肾,能做手术,我们把厂子都卖了,可光有钱没用,没有肾源,等不了了”秋秋妈边哭着说话,边用头不停的撞击着秋秋的手
“妈妈只能走这一步了,就一个就行,医生很专业,也不会疼,很快的”
“你还年轻,医生说了只要身体健康一个肾也不影响以后的生活的”
“我不能没有廖忠,我不能再失去他了,他要是没了,我怎么办,儿子怎么了?我怎么活?”
“我啥都没有,我只有他了,他给了我家,他对我好,我只能救他”
“你别恨我,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就算要你命都行,对不对?”
“很快的,很快就好了,你别恨我孩子”
秋秋妈在说着,秋秋就怔怔的看着,动弹不得,也一句话不说,就是那样怔怔的看着,眼神中已经失去了青春年华的光彩,渐渐暗淡了下来。她也不哭,也没有流泪,我感受不到她的情绪了,空白,大脑一片空白,躯体也是空白的,有点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确切的说,她本来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下手的是她的妈妈,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秋秋妈已经不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了,满口满言都是说着‘等不了了,只能这样了,走投无路’等等的词汇,没有一丝对女儿的愧疚。她重复着秋秋的命是她给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像是说给秋秋听,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一会儿进来几个医生模样穿着防护服的人,嘀咕了两句,就把秋秋妈带了出去。
秋秋已经绝望了,没有泪,也没有痛苦,就这样躺在手术床上,死死的盯着头顶的灯光,目不转睛的没有任何的波动。而此刻的我,也好像没了气运一样,精疲力尽的感觉,她的身体已经丝毫没有能量给我,我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又是那天吃饭时候的感觉,眼皮打架,视线渐渐模糊,直至黑暗,只是这一次,我和秋秋都知道因为什么,麻药劲上来了,他们开始手术了,马上这个正当20大好年华,貌美活泼的姑娘就要被别人生生摘走一颗肾脏,这一切非她自愿,但她就这样被钉在了手术床上,只能接受。
我现在像个躲在暗处躲避惩罚的小朋友,胆小懦弱,希望秋秋醒来,有时甚至希望她不要醒来。这个世界对她太残酷了,醒来干嘛呢?一个不完整不健康的身体,余生不知道是不是要靠药物维持,没有了家人,醒来后说什么?和谁说?报警吗?这算什么?我真的觉得如果可以一直躺在这,我希望秋秋不要醒来了,至少只留下一些内心还有的归属,她妈妈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哪怕她依旧不接受她二婚,不回那个家,但是妈妈也还在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温暖,就像那天在饭桌上一样,她多开心啊,笑的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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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很久,秋秋醒了,身在病床上,房间不大,像是个独立的单间,有电视,有沙发,有厕所,医生护士人来人往,每天几次翻看她的病历,给她做着检查,详细的记录,没有人与她说话,她从醒了以后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每天醒来就发呆,困了继续睡,如此反复,我在他的身体里也是一次次的体会眼皮睁开闭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她的情绪,她变了,从醒来后我就发现了,心如止水,这些天没有任何让她波动的事情,她醒来这些天,秋秋妈也没来看过她,一次也没来,反而是秋秋已经是丝毫不介意了。
术后得有20多天吧,秋秋可以去楼下散步了,她坐在轮椅上,由护士姐姐推着,现在还是东北的冬天,护士确认了好几次秋秋都非常坚持一定要出去。人家护士倒也不是为难她,是冬天呐有病人要出去散步的啊,人家也嫌冷啊。好像我们这个病房有什么特权一样,基本上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秋秋想做的事情基本都会满足。
走出住院楼呼到的那第一口空气,冰冰凉,就那一口气能凉到你的五脏六腑。南方和北方的冬天冷的很不一样。南方的冬天,外面的温度并不算低,但因为潮湿房间内会特别特别的冷。北方的冬天虽然气温能到零下几十度,但是房间内因为有暖气,温度都是零上几十度,可以穿短袖。如果同样是冬天,你可以在南方的冬季散步,但是在北方的冬季,谁敢出来散步啊,那冷风能把人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