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和秋秋的感受应该一样的,虽然我仅仅是在这几个月中才能和她共悲喜,但丝毫不影响在那一天我俩一样的恶心,是令人作呕。就是那个属于她们母女间的家,自父亲去世后彼此小心呵护倍加珍惜的小家,突然有一天出现一个陌生男子。
而他竟然可以像男主人一样待人接物,他甚至不自觉的就代入了父亲的角色。他好像忘了,秋秋的爸爸因为什么原因死了,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工厂违规超负荷使用设备,也不会在秋秋爸检修时候出现爆缸酿成祸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快忘了他的身上背负着这个家的一条生命。
那天的秋秋妈极其的不自然,说话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更不用说和秋秋对视。廖叔叔忙前忙后张罗着去旁边的小饭馆吃饭,不停的问秋秋喜欢吃什么,不停的重复着平日里秋秋妈经常的夸奖秋秋有多懂事有多好。我只知道,秋秋一直盯着她的妈妈,哪怕廖叔叔不停的唠叨着,秋秋没有回应过一句,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她的妈妈。
也许是气氛实在是尴尬,秋秋妈终于不再逃避,回避着秋秋的眼神,张罗着穿衣服去吃饭。“快点,赶紧的,再晚了人家厨师下班就没有菜了”每说一句都心虚的看着秋秋
那顿饭吃的味如嚼蜡,虽然说这不是我的家事,我不应该有那些情绪掺杂在一起,可是你不能否认即使你是个旁观者也能够体会到那极其讽刺的气氛。
在你的父亲去世刚刚几个月,你的母亲竟然和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搞在了一起。这件事也就是在东北那种七八线小城市最后才能不了了之,这但凡要是放到现在的北京,这个廖忠应该去坐牢的。
秋秋只想赶快吃完赶快回家,我甚至有点不解,为何她还是会一起过来吃饭。这换作是我,有可能当时在小卖店就得骂起来把他赶出去。但是细想想,她其实是为了秋秋妈而已,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秋秋的内心翻江倒海,脸上面无表情,连一个嫌弃的表情都懒得给。她不停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我能明白,她想压住心里的那团东西,她怕自己那口气喷涌而出,她怕控制不了,她不停的深呼吸,不停的张望,不停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她想离开,她想回家。而这个廖叔叔不愧是能在这个小地方做生意出人命都垮不了的人才,竟然全然看在眼里,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夹菜夹菜,该喝酒喝酒,淡笑风声,甚至每次服务员进来他都会调侃两句。
那晚廖叔叔把娘俩刚送到家里,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后,这个家的怒气值爆发了……
“为什么啊?”秋秋把一进门能看见的所有东西跨差全部掀翻在地,杯子,衣服,暖水瓶,椅子,所有她能拿起来的,能摔得出去的全都掀了起来狠狠的砸到地上。
她心里那团火腾然而出,从父亲的葬礼那晚,一直到今天她一直克制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她不断的问着“为什么啊!”她冲着秋秋妈不停的吼叫着,好像整个楼顶都被掀了起来。她不停的砸,不停的问,不停的问,接着继续砸。秋秋妈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女儿,不住的流着眼泪,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最后径直的回了房间,锁上门,始终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秋秋妈的不理会让秋秋也傻了,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糟蹋的那个最温馨最有爱的小家,一点点从五颜六色化成了灰白,直到变成了黑色。我感到了,她的心又缺了一块,是一大块……
从那天开始,娘俩没再说过一句话,秋秋砸东西,秋秋妈回来就收拾,周而复始,一天一天。秋秋妈始终不提原因,不和女儿做任何的解释,任由秋秋发泄着。
而那天以后的秋秋每天都带着恨,恨的牙痒?,为妈妈的不予理睬,为自己只能一个人折腾,为身边没有可依赖的人,那天开始她恨所有人。恨爸爸扔下了她,恨爷爷奶奶抛下了她,她甚至开始恨身边的同学,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每个人都在议论她,她成了茶余饭后家家八卦的主角,而造成这一系列后果的竟然是她最爱的妈妈。
而我也开始了极其煎熬陪着秋秋折腾的体验,老实说我不认为她在折腾,我知道她的痛苦,她渴望妈妈能给她一个答案,哪怕是个迫不得已,哪怕是一些谎话,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没有缘由,她不能接受秋秋妈和廖忠每天没事儿人一样大张旗鼓的在这个小地方谈着恋爱,无惧任何人的眼光,甚至连女儿的情绪都不考虑。秋秋开始变着花样的作死,而我做为藏在她身体里的一个影子,陪她尝尽了各种苦楚。
秋秋喝了农药,被送去医院,洗胃,各种吐,苦胆都吐出来了,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秋秋跳楼,一个小县城,最高不过五层的小破楼,被警察和周围邻居给拉了下来,一顿数落一顿埋怨,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秋秋学着电视里割腕,被送去医院,没伤到主要,缝了几针,留下大大的伤疤,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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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冲上行驶的汽车,被人家司机扭到学校,叫来家长,一顿臭骂,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而我那段时间好惨,一遍一遍的看她伤害自己,说不出话。一遍一遍体会她的痛苦,见证秋秋妈的冷漠,我也迷茫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母亲就是可以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糟蹋自己而无动于衷。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因为秋秋妈怀孕了。我不确定我的理解是准确的,也许从秋秋妈和廖忠决定在一起的那刻起,她要组建的是另外一个家庭了,而秋秋,并不是那个家庭的成员。而这种理解也是一次次看到秋秋和她妈妈对抗中,秋秋不断加深的想法。
秋秋的各种寻死觅活始终也没拦住秋秋妈的脚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秋秋妈再婚了。
那天的婚礼很是盛大,其实我也没看到,只是听周边的邻居八卦的时候有所耳闻。廖忠包了县里最好的酒店,请了20多桌亲朋好友,还有不少生意的伙伴,满面红光。秋秋妈因为是二婚,穿着红色的礼袍。接亲的车队来了十辆A6,这种排场在本地已经算是牛逼了。
秋秋一早就把家里贴的喜字全撕掉了,把秋秋妈放进柜子里父亲的照片拿出来摆在醒目的地方恶心着他们。两位新人倒也心宽,丝毫不影响心情,按着流程走着婚礼仪式,直到秋秋妈出了门,秋秋都一动不动的坐在屋里,她内心出奇的平静,平静的我有些惊讶,而我也刚刚发现,秋秋其实好久都没有哭过了。
婚后秋秋妈把原来这个小房子每个月300租了出去,连拉带拽不管秋秋同意与否一起搬到了廖忠家。廖叔叔家比原来的家大了有一倍,其实也就80平方左右。给秋秋依旧留了房间,甚至怕秋秋闹腾,廖忠把原来家里秋秋房间的物件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那一瞬间我其实多少有点心疼这个廖叔叔的付出了。
她们这一家人依旧每天不说话,秋秋妈和廖叔叔是一家人,秋秋和我是一个人,她们三口住在一个房子里。
秋秋妈怀孕六个月时这个家再次的不平静了
因为有了廖忠这样的男人,秋秋妈自然不像以前一样照顾着小卖店的生意,再加上怀孕了,所以招了个小妹在店里盯着。秋秋妈每天就是出去打打麻将,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