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台下,众鬼沸腾,狂风卷着茫茫冷气,周遭街景若隐若现,看来已不似人间。
鬼魅之声喧闹尘嚣,三名修者沉默不语,但又做出各异神情,张舟道士双眉紧锁,云真和尚默诵佛号,樊瑞面上古井无波。
这一切还要看台上。
包公大逆之言直指殿上天子,殿下诸公,仁宗皇帝,文武百官无不骇然。
好端端的一部公案书,好端端的一部公安戏,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除了苏问无人能够想通。
三侠五义之包青天。
这是一部典型的公案书,包公也是典型的公案名臣,立朝刚毅,不畏权贵。
但无论是历史上的包公,还是书本中的包公,都不可能对天子君王做这样的言语,因为这是忤逆,这是欺君,这是挑动民意,犯上作乱的大逆不道之言。
历史上的包公也好,书本中的包公也罢,都不会做这样的言语,同天子君王发生这样的冲突,只会用自己的智慧,巧妙的化解危局,警醒天子,令其悔悟。
苏问为什么不直接说这样的包公,反而消耗灵韵,创造一个无惧无畏,宁折不弯,甚至有几分鲁莽,不顾朝局,不顾形势,不顾那些明里暗里的规则与默契,将统治集团那张面具血淋淋撕开的包公?
因为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包公!
只有这样的包公才能真正触动人心,引出那一份深埋至心底的怒火。
百姓之怒,说得轻巧,好像只要三言两语,刺激几下,那些饱受压迫的百姓就会揭竿而起,席卷天下。
哪有这么简单!
民智未开,百姓愚昧,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愤怒该如何发泄,该对谁发泄,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愤怒,还保留着一丝幻想,保留着一分希望,认为世间还有青天好官,还有圣明天子,就算做了昏庸之事,那也是奸臣蒙蔽所致。
他们不敢面对,不会面对,只能这样欺骗自己,将那一份愤怒死死的封在了心中,镇压在最深最深处,不要说几句言语挑动,就是拿刀锋逼迫,他们也不敢爆发,宁可成为路边冻死饿死的孤魂野鬼,也不敢振臂一呼,揭竿而起。
他们愚昧无知,他们恐惧迷茫,他们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看不清楚敌人,也看不清楚自己。
所以,苏问需要这样的包公,将统治集团的那一张面具血淋淋的撕开,那底层百姓的那一份怒火血淋淋的激发。
君王与士人共治天下,皇家与世家镇压寰宇,君王在上,士人在上,皇族与世家在上,只有百姓草民在下,被中间那一道天堑关隘被死死阻挡,死死隔绝。
草民草民,我只是草民,如草繁多,如草轻贱,任人践踏,任人剥削,但为儿女计,为后人计,也可化作柴薪,以星星之火,起燎原之势——席卷天下!
不要相信什么圣明天子,不要指望什么铁面青天,更不要以为会有什么神仙垂怜,天理报应!
我们要靠自己,我们要用双手,夺回所有,取得一切!
这是我们的怒火,这是我们的力量。
……
诚然,这样的包公不真实,这样的情节不合理,但真实性与合理性从来就不是创作的核心,更不是苏问的追求。
他需要这份怒火,需要这份灵韵,为此,什么真实性合理性都要让步。
所以,他创造出了这样的包公,一个同侠义原文有着根本区别的包公。
这是剧情需要,创作需要!
“吼吼吼吼!”
“杀~!”
“狗官!”
“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