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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酒斟上刚喝，陆达夫出个主意，叫香莲脱下一只小鞋，放在三步开外地方，大伙拿筷子往里扔，仿照古人&ldo;投壶&rdo;游戏，投中胜，投不中输罚一大杯。众莲癖马上响应，都说单这主意，就值三百两银子，只怕香莲不肯。香莲却大方得很，肯了。脱鞋之时，众莲癖全都盯着看脚，不想香莲抿嘴微微一笑没撩裙子，双手往下一操，海底捞月般，打裙底捧上来一只鲜红小鞋，通体红缎，无绣无花，底子是檀木旋的，鞋尖弯个铜钩儿，式样很是奇特。吕显卿说：

&ldo;底弯跟高，前脸斜直，尖头弯钩，古朴灵秀，这是燕赵之地旧式坤鞋。如今很少见到，也算是古董了。是不是大少奶奶家传？&rdo;

香莲不语，佟忍安嘿嘿两声，也没答。

潘妈在旁边一见，立时脸色就变，一脸褶子，&ldo;扑啦&rdo;全掉下来，转身便走，一闪不见。大伙乱嘈嘈，谁也没顾上看。

小红鞋撂在地上，一个个拿筷子扔去。大伙还没挨罚就先醉了。除去乔六桥瞎猫撞死耗子投中一支。牛凤章两投不中，罚两杯。佟忍安一支筷子扔在跟前，另一支扔到远处铜痰筒里，罚两杯。吕显卿远看那小小红鞋，魂赛丢了，手也抖，筷子拿不住，没扔就情愿罚两杯。几轮过后，筷子扔一地，小鞋孤零零在中间。佟忍安说：

&ldo;这样玩太难，大伙手都不听使唤，很快都给罚醉，扫了兴致，陆四爷，咱再换个玩法可好？&rdo;

陆达夫马上又一个主意。他说既然大伙都是莲癖，每人说出一条金莲的讲究来，说不出才罚。众莲癖说这玩法更好，既风雅又长学问，于是起哄叫牛凤章先说。

&ldo;干嘛？以为我学问跟不上你们？&rdo;牛凤章站起来，竟然张口就说：&ldo;肥，软，秀。&rdo;

乔六桥问：

&ldo;完啦？&rdo;

&ldo;可不完啦！该你说啦！&rdo;

&ldo;三个字就想过关，没门儿，罚酒！&rdo;

&ldo;哎，我这三个字可是在本的！&rdo;牛凤章说，&ldo;肥，软，秀，这叫&lso;金莲三贵&rso;。你问佟大爷是不。学问大小不在字多少，不然你来个字多的！&rdo;

&ldo;好，你拿耳朵听拿嘴数着──我这叫金莲二十四格。&rdo;乔六桥说，&ldo;这二十四格分做形、质、姿、神四类，每类六个字，四六正好二十四。形为纤、锐、短、薄、翘、称；质为轻、匀、洁、润、腴、香；姿为娇、巧、艳、捷、稳、俏；神为闲、文、超、幽、韵、淡。&rdo;吕显卿说：

&ldo;这&lso;神&rso;类六字，若不是今儿见到大少奶奶的脚，怕把吃奶的劲使出来也未必能懂。可这中间唯&lso;淡&rso;一字……还觉得那么飘飘忽忽的。&rdo;

乔六桥说：

&ldo;哪里飘忽，刚才大少奶奶在石头后边一场，您还品不出&lso;淡&rso;味儿来？淡雅淡远淡泊淡漠，疏淡清淡旷淡淡淡，不是把&lso;淡&rso;字用绝了吗？&rdo;

这山西人听得有点发傻，拱拱手说：&ldo;乔六爷不愧是天津卫大才子，张嘴全是整套的。好，我这儿也说一个，叫做&lso;金莲四景&rso;，不知佟大爷听过没有？&rdo;他避开满肚子墨汁的乔六桥，扭脸问佟忍安。还没忘了老对手。

&ldo;说说看。&rdo;佟忍安说，&ldo;我听着。&rdo;

&ldo;缠足，濯足，制履，试履。怎么样？哈哈！&rdo;吕显卿嘴咧得露黄牙。

在座的见他出手不高，没人拉茬。只有造假的牛凤章连连点头说：&ldo;不错不错！&rdo;佟忍安连应付一下的笑脸也没给。他瞧一眼香莲，香莲对这山西人也满是瞧不上的神气。华琳的眼珠子狠命往上抬，都没黑色了，更瞧不上。牛凤章见了，逗他说：

&ldo;华七爷，别费劲琢磨了，您也说个绝的，震震咱耳朵！&rdo;

华琳淡淡笑笑，斜着眼神说：

&ldo;绝顶金莲，只有一字诀，曰：空！&rdo;众莲癖听了大眼对小眼，不知怎么评论这话的是非。

牛凤章把嘴里正嚼着的铁雀骨头往地上一啐，摆手说：

&ldo;不懂不懂！你专拿别人不懂的唬弄人。空无一有叫嘛金莲？没脚丫子啦？该罚，罚他！&rdo;

没料到香莲忽然说话：

&ldo;我喜欢这&lso;空&rso;字！&rdo;

话说罢，众莲癖更是发傻，胡涂，难解费解不解无法可解。佟忍安那里也发怔，真赛这里边藏着什么极深的学问，没人再敢插嘴。

陆达夫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