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已旧得无法想像当初是怎么生活的,在这里发生的总总,对周顏来说,曾深埋心底,如今重临旧地,回忆如同对上了焦距,突然清晰起来,歷歷如在眼前。
和许佳珊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天下课后,就是陪着她上夜间部的课。等佳珊晚上的课也结束了,再送她回家。有时买点宵夜,就在这屋子里吃。
有时也帮她复习功课,太晚的时候,周顏吵着就住在这里,反正屋子虽小,也有两张床啊,但许佳珊从没答应过,自从他提过留宿这件事,她就常常催着他早点回家。
两人的感情,也就是像普通年轻人谈恋爱一样,牵手谈心,偶尔拥抱亲吻,如果周顏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许佳珊反应就很大,毫不留情的拒绝,甚至会生气赶他走。
这也是为什么周顏一听到赵毕舒说起沉亦媛会不会是周顏和许佳珊的孩子时,完全是一个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认识佳珊的时候,他们都只是高一的学生…算起来,那时沉亦媛都已经3岁了呢!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房子里,让阴暗灰冷的房子里有了一点温度,在这屋子里跟许佳珊的回忆,已经有很多年不敢想起……
因为,那时有多温馨,后来就有多伤痛。
他更不愿去深思的是,因为遇见了沉亦媛,似乎让他心理的伤痛,得到了一些补偿和安慰,连想起许佳珊时那种深刻的思念和心痛,都变淡了。
冬日的阳光又西斜了些,屋子里凭添了清冷的感觉。周彬和毕舒都觉得他们该回去了。于是关上房门,慢慢的离开了这里。走出这个巷弄时,周彬、毕舒和亦媛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好像重新又可以大口呼吸了。
周顏回去后,当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脑中突然想起:那些日子里,他觉得许佳珊总是心事重重,她不说,他也问不出所以然。于是送了她一本日记,告诉她:「如果你有事不想告诉我,或是难以啟齿,就把它写在日记本里,想说的时候再说。」
虽然她还是不让他看她写了什么,但他知道许佳珊放日记本的地方。
天一亮,他就要回去找那本日记,也许在日记里,他可以得到一切的解答。
说也奇怪,当他这样决定了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且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梳洗完之后,叫了一部计程车,直奔许佳珊故居而去。却在旧屋门口看见了沉亦媛和赵毕舒。
三人都是很诧异的神情。但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到房子里。
周顏也没管他们两人,直接走进里面的卧室,到书柜的旁边弯下腰,伸手到书柜后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饼乾盒。亦媛和毕舒都非常惊讶,靠近过去想看看饼乾盒里有什么。
因为饼乾盒是竖起来放的,向上的侧边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一拿出来,粉尘也飞散掉落下来。周顏不管是不是弄脏了自己的手,直接打开了盒盖,就看到一本淡蓝色,还上了个小锁的日记本。虽然有一些磨损和浅浅的汅渍,应该是当初写的时候的痕跡。但因为放在盒子里,所以封面相对乾净,没有沾染到陈年的尘灰。
如他所料,日记本果然在原来放的地方,但周顏看着它,却犹如木头一般呆住了。沉亦媛看他久久不动,有一股衝动想去拿起日记本来看个清楚明白,到底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也许所有谜团的答案就在这本日记里,只要翻开,就能解答长久以来,深埋在心里,连自己都以为此生无法解开的疑问。周顏却突然胆怯起来,盯着那本日记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去碰它。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人声,有人进了这房子。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中年妇女的声音。
「妈~~不要进去了啦!也不知道是谁开的门,说不定是小偷,我们走了啦!」
「这房子有什么好偷的?不行,我要进去看看!」说话的声音很明显的靠近了。
下一秒,周顏他们三人就在卧室门口看见了一个大约五十几岁的妇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
见到妇人的一剎时,周顏觉得有些面善,应该是他认得的人,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妇人见到里面的三人自然是有些惊讶,但瞥见沉亦媛之后,就再也没有把眼神从她脸上移走。
妇人惊疑的看着沉亦媛:「你……你是谁?你是佳珊吗?你不是你没死?」
亦媛内心狂喜,她运气真好,终于碰到了认识许佳珊的人了,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却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问的人。
「阿姨~~我不是许佳珊啦,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是许佳珊?」亦媛笑了笑又说:「阿姨~~你认识许佳珊喔?你是她的亲戚吗?」
这时周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的说:「春姊阿姨,你是春姊阿姨!!」
妇人看向周顏,也才认出他来:「你是阿顏,对吼?你是阿顏吼?」毕竟过了十几个年头,周顏比起当初青涩的高中生模样,也成熟了不少。
春姊阿姨不是姊姊,是因为她的名字就叫吕春姊,又比佳珊和周顏大了许多,她们才会称呼她春姊阿姨。只是听起来有点怪,又是姊又是阿姨的。
她认出周顏也是一阵欣喜:「阿顏,你比以前又高很多吔,变得又高又帅了~~~」又突然转喜为悲,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佳珊……唉……」叹气之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沉亦媛:「那…你又是谁啊?怎么长得跟佳珊一模一样?」
亦媛想跟这位阿姨亲近一点,好多问问许佳珊的事,就很和善的笑着回答:「我是沉亦媛,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跟许佳珊长得这么像。」
从乍见的惊疑和惊喜的情绪冷却下来后,周顏和春姊又介绍了隐形人一般默默在旁的赵毕舒和吕春姊的儿子李益强。
终于能好好的来说一下当年的事情了,春姊又叹气又摇头,她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佳珊的命也太苦了。
周顏是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的:「春姊阿姨,你告诉我,那时佳珊为什么会想不开?」
春姊问了一句:「她爸爸的事,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爸吸毒又卖毒品,被抓去关了。后来就是佳珊说她爸爸要回来了,叫我先不要去找她,但就从此没有消息,我实在忍不住来找她的时候,却听到她已经走了。」
这是周顏心中的不可承受之重,天知道他有多懊悔没有早一点来找她,如果他不那么听她的话,早一点来找她,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他因为这个念头,有好几年的时间,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内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