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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从&ldo;座上客&rdo;到&ldo;阶下囚&rdo;

电影演员赵丹曾画了一幅画赠给白杨，画上无诗，正巧相声演员侯宝林在旁，灵机一动，便题诗一首，其中有这么两句：

莫道常为座上客，

有时也作阶下囚。

这两句诗，本是侯宝林描写赵丹、白杨在&ldo;史无前例&rdo;中的遭遇的。然而，如果移花接木，用于彭加木身上，倒也十分贴切。

彭加木当了一年&ldo;头头&rdo;，已被内定为党的&ldo;九大&rdo;代表，忽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他又从&ldo;座上客&rdo;一下子变为&ldo;阶下囚&rdo;！其实，这样的事并不足奇：&ldo;四人帮&rdo;今天根据&ldo;三结合&rdo;的需要拉你点缀一下门面，明天又可以根据&ldo;阶级斗争&rdo;的需要把你抛出。倘若不是这般变化多端，玩人命于股掌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怎堪称&ldo;史无前例&rdo;呢？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1968年11月30日下午。那天正值星期六。

在那种年月，每逢星期六下午，&ldo;逍遥派&rdo;们早就回家，&ldo;提前&rdo;过星期日了。然而，在那天，在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人们接到来自上面的通知，今天下午有重要会议，谁都不许回家！开会的时候，济济一堂，座无虚席。因为凡是&ldo;重要会议&rdo;，&ldo;革命&rdo;派们积极参加，&ldo;牛神蛇神&rdo;们被押着参加，&ldo;逍遥派&rdo;们不敢不参加，这三类人都参加了，出席率也就近乎百分之百了。

那天的会议，果真重要。会议的开场锣鼓早就开始了‐‐全体到会者在那里一段又一段地齐声念&ldo;阶级斗争&rdo;语录，可是台上还不见动静。按照那时开会的规律，这意味着台上准会有&ldo;大人物&rdo;出现。

经过&ldo;千呼万唤&rdo;，不错，姗姗来迟的一位&ldo;大人物&rdo;，穿着不戴领章的军装‐‐那时最时髦的革命服，出现在主席台上。此人姓戴，名立清，在那鱼龙混杂的风暴之中，扯起&ldo;造反&rdo;旗号，成为王洪文的把兄弟，受到&ldo;四人帮&rdo;在上海的余党的重用，从&ldo;阶下囚&rdo;一跃而为&ldo;座上客&rdo;，成为掌管上海科技系统大权的第一把手。

在欢迎的掌声平息之后，沉默了一下，戴立清清了清喉咙，念了语录&ldo;阶级斗争，一抓就灵&rdo;。台下的听众们一听，便知道今天的大会上肯定要&ldo;抓&rdo;人了。

究竟&ldo;抓&rdo;谁呢？戴立清并不马上&ldo;抓&rdo;人，却先讲了一通关于科学院系统的&ldo;敌情&rdo;的严重性，说这里是&ldo;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rdo;。戴立清拍案惊呼：&ldo;据我所知，科学院里的特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像香蕉一样，一串一串的！&rdo;此时，台下鸦雀无声，人们屏着呼吸，知道他的下一步棋，便是&ldo;一抓就灵&rdo;了。

果然，接下去便宣布了一个惊人消息：&ldo;把老反革命、老特务分子彭加木揪出来！&rdo;全场顿时骚动起来。人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堂堂的革筹会召集人，怎么转眼之间成了&ldo;反革命&rdo;、&ldo;特务&rdo;，何况在&ldo;反革命&rdo;、&ldo;特务&rdo;这些罪名之前还加上一个&ldo;老&rdo;字？彭加木被&ldo;揪&rdo;上台了。连他自己都仿佛在梦中似的，闹不清楚怎么会跟&ldo;老反革命&rdo;、&ldo;老特务&rdo;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要知道，在上午，他还正以革筹会召集人的身份，在那里主持会议呢！就从这一天起。不，就从这天下午起，彭加木被&ldo;隔离审查&rdo;了。据那位戴立清透露：隔离审查的决定，&ldo;来头可大呢！是&lso;首长&rso;（作者注：戴立清所谓&lso;首长&rso;，便是指&lso;四人帮&rso;及其在上海的余党）亲自批的。&rdo;

这件事，最鲜明地体现了颠倒两字：彭加木从先进标兵变为&ldo;阶下囚&rdo;，而那位刑满释放分子戴立清则从&ldo;阶下囚&rdo;变为&ldo;座上客&rdo;。

◆&ldo;老特务&rdo;的由来

彭加木怎么会成为&ldo;老反革命&rdo;、&ldo;老特务&rdo;的呢？原来，在1968年秋天，&ldo;四人帮&rdo;及其上海的余党开始在中国科学院上海的各研究所清理阶级队伍，炮制了一起大冤案，叫做&ldo;&lso;两线一会&rso;特务集团&rdo;。

什么是&ldo;两线一会&rdo;呢？那就是新中国成立前的中央研究作为一条线，把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时期的上海自然科学研究作为一条线，同国民党溃退前夕组织的&ldo;中央研究院&rdo;接应安全小组委员会连在一起，称为&ldo;两线一会&rdo;。

其中&ldo;中央研究院&rdo;一线，是因为在新中国建立前夕，朱家骅接替蔡元培先生担任&ldo;中央研究院&rdo;院长。朱家骅是国民党的特务头子。按照&ldo;四人帮&rdo;的爪牙们的逻辑，既然院长是大特务，那凡是那时在&ldo;中央研究院&rdo;工作过的人，都是特务！

这一冤案涉及面极广。在上海的十四个科学研究单位内，约有二百多人被&ldo;隔离审查&rdo;，一千多人受到牵连。正因为这样，怪不得戴立清在大会上声称：&ldo;据我所知，科学院里的特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像香蕉一样，一串一串的。&rdo;

彭加木是在1948年秋天，才来到&ldo;中央研究院&rdo;医学研究所筹备处担任&ldo;技佐&rdo;工作，当时只有23岁。过了半年多，上海便解放了。照理，这样的青年，怎么会是&ldo;老特务&rdo;呢？说来颇为有趣，那&ldo;两线一会专案组&rdo;竟认为，越是在新中国建立前夕进入&ldo;中央研究院&rdo;的，越是年轻的，越是&ldo;危险人物&rdo;，因为那是反动派安插的&ldo;潜伏特务&rdo;，准备在新中国成立后长期&ldo;潜伏&rdo;，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