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卫衍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在他面前,皇帝根本没必要搞什么隐忍,完全可以由着性子来行事,所以……
“难道说,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事与娘娘有关?”女官再次问道。
太后摇了摇头,这事皇帝恐怕真不知前因后果,否则皇帝来请安时,言语中必会忍不住试探一二的,但是皇帝目前的这个做法……最后,她长长叹了口气。
遇到这种事,皇帝对人怎么个决断法,自然与那人在皇帝心中的身份地位有关。玩物有玩物的决断法,禁脔有禁脔的决断法,臣子亦有臣子的决断法,而现在,难道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发生了?
太后对皇帝的做法充满了疑虑,其实卫衍也在疑惑,皇帝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通情达理起来了?不过他这人,有个难得的好处,就是想不明白的事,他就懒得多想,很有些得过且过的心态,反正他现在的日子,怎么着也不会比前段时日更差。
就这么过了几日,卫衍请到三日假期,陪母亲去怀安寺还愿。
当年他出生时体弱,差点没保住小命,后来得寺中高僧指点,多年寻医问药之下,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一直到他练武后,身体才渐渐好转,所以每年春天,他都会陪母亲去怀安寺住上三日,沐浴戒斋焚香,礼佛还愿。
他本身不算非常虔诚的佛祖信徒,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让母亲开心一点。再说住在寺庙里面真的很舒服,每次去都好像从身到心干干净净清洗了一遍,绝对不是一趟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撑下去的苦差。
不过往常他想请假,都要经过一番磨难。他的轮值表早就被皇帝作废,想要出宫就得请示皇帝的旨意。幸运的是,这次皇帝经过他的提醒,记起了往年间是有这么一桩事,就很干脆地允了他。辞行时皇帝还笑言,让卫衍替他对佛祖说声谢谢。
卫衍听后只是恭敬地施礼,躬身退到门口,转身出门,当没听见。
怀安寺位处京城西区,闹中取静,占地颇广,建筑雄伟。据说这座古寺已有千年历史,历经战火,一直在毁坏和修葺间反复。
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有些人质疑说,平京城的历史尚不满千年,怎么这座古寺就满千年了?庙里的和尚反驳说,当时他们这寺是建在荒郊野外的,自然是有了。然后两方又对荒郊野外有没有可能会建寺庙,展开一番口水大战,最后,好像是不了了之了。
卫衍幼时来的时候,看到过一群和尚和一群书生在庙门口扑腾,非常壮观,记忆深刻。不过就算不去管这座古寺有没有千年历史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它在景朝国土内的寺庙中还是稳占鳌头的,因为它是高祖亲封的护国神寺,虽然高祖后的诸帝并不是人人信佛,但是怀安寺的地位依然很尊崇的。
卫家的马车在怀安寺正门大约二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按照惯例,这一段路他们一定要自己走过去,否则就不能表示对佛祖的虔诚。
卫衍陪母亲下了马车,慢慢前行。
今日是初九,上香的人并不多,他们是特意挑个上不着初一,下不着十五的日子来的,要是正日子的话,到时候人山人海就不得清静了。
进了寺门,走过一段长长的路,进入大雄宝殿,卫衍开始陪母亲一个佛像一个佛像地叩过去。怀安寺的正殿供的是释迦牟尼佛,左殿供的是迦叶佛,右殿供的是弥勒佛,后面还有天王殿和罗汉堂。整个一圈叩过去,饶是卫衍都觉得有些累,他的母亲却依然恭恭敬敬一丝不苟。
“母亲……”卫衍最后扶起母亲,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红了眼眶。
“傻孩子,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在母亲面前掉眼泪,羞不羞?”柳氏摸了摸他的头,递给他一块锦帕,打趣道。
“在母亲面前,孩儿愿意永远长不大。”
“衍儿不要说傻话,就算衍儿不愿意,衍儿还是会长大,母亲还是会老去。”柳氏牵了儿子的手,向怀安寺的后院走去。
当年小小的瘦瘦的小粉团,总算是平平安安地长这么大了,然后再看着他为人夫为人父,一家安康尽享天伦,就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了。
卫府每年都会在这个时节来怀安寺还愿,寺中早就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安静的院落。卫衍陪母亲抄了两天经书,很快到了第三日。上午自然还是抄经书,用过寺中准备的斋饭后,母子俩说了一会儿闲话,等到母亲开始歇中觉,卫衍就去后院逛了逛。
怀安寺的后院植有大片的桃树,这时节桃花还未开,枝头只是些满满的青色粉色相间的芽头,看着也蛮有趣的。卫衍在桃树下自得其乐了半晌,突然看见个小沙弥急急朝他这个方向赶来。因怕有什么急事,他便迎了上去,听了小沙弥的通报,他才知道大殿里面有位公子,自称是他的朋友,要来找他。
朋友?卫衍一路上都在想,这位朋友到底是谁?
知道他这几日在怀安寺还愿的朋友自然是有的。只是那几位,一听到家人要去上香礼佛,就是一脸受刑的模样,嘴巴里面说着“饶了我吧”,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根本不会乐意来庙里,他实在想不出来,谁会跑来此地找他。
等他到了以后,才知道这位“朋友”是谁。
有些人是天生站在众人之颠的,哪怕没有朝服冕冠,只是简简单单的锦衫素冠,亦减不了他一丝风采。卫衍远远就看到了负手立在殿中的少年,满殿的金壁辉煌佛相庄严,却衬得他更是气势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