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觉得自己的命很贵重,所以尽管这些年暗地里已经帮了方遒不少忙,也并不觉得他们二人已经两清了。但老怀特这家伙又相当矛盾,他对人慷慨的同时,又是自私的。他深知自己的秉性,于是有时候想到这个救命恩人又觉得这是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砍下来。伍娘知道这些往事,也了解老怀特做作的本性,不止一次跟他提过:“明里暗里也算帮了人家不少忙了,便将此事忘了也罢,免得到了将来某一天,人家提出一个棘手的要求,看你要怎么办。”——但每次都没能成功说动老怀特那颗好面子的心。此番方遒等人的来意,老怀特其实心知肚明,毕竟那个少年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被“上头”带走,他那个又漂亮又有手腕儿的情人也算出了不少力。从伍娘将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就一直在权衡利弊,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既不得罪“上头”,又能帮方遒等人一把。借此机会,正好将那沉重的救命之恩彻底还清。老怀特偏头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即呈上来一瓶红葡萄酒。方遒不是个喜欢求人的人,所以对这种事相当不熟练,顺着老怀特打招呼的话问候了两句,便默默地看着他手下在那儿醒酒。邓西垣低声问他:“你没和我提过你和老怀特还有交情。”方遒耸肩:“你也没告诉我,你要带我们见的人是他。”那厢酒醒好了,老怀特亲自给方遒倒了一杯,招呼他坐过去与自己对饮。方遒刚坐下,老怀特便道:“红房子的事儿,我听说了,我很抱歉。”这声道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方遒想了想,道:“可以理解。”老怀特坦诚地说:“对你们的来意,我是清楚的,但我不知道你们对‘上头’到底了解多少。”方遒:“知之甚少。”老怀特顿了顿,似乎在想该从何说起,过了会儿,才道:“那我便从那日你们在红房子看到的东西谈起吧。”他举起高脚杯与方遒碰杯,发出“噔”一声轻响,二人各饮了一口。“‘野性派’的作风危害性很大,但一直以来我也只是适当打压,并没有下狠手将他们斩草除根,原因就在于他们展现出来的表象只是一个幌子,背后的势力连我也动不得。”老怀特见方遒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喝红酒,便将自己的餐后水果推到他面前。“实际上,山野集团,也就是‘上头’,全都信奉着一个叫‘成神主义’的东西,我不知道它起源于什么,但越是接近核心的人,对它就越是深信不疑;而成神主义在发展外面的人的时候,又换了个叫‘血族教’的壳子,内容相关性不高,但深究内核其实是共通的……”老怀特抿了一口红酒,“一个普通的‘肉食者’要先接触‘野性派’,然后才有机会接触血族教,在教内有了显著贡献后,才有可能进一步了解成神主义,至此才摸到了加入山野集团的门槛。可以说,‘野性派’既是成神主义的爪牙,也是它的炮灰。”“这些我大致都能够理解,”方遒说,“但这个所谓‘内核’到底具体指什么?想进入山野集团难道只能走这条路吗?”老怀特摇头:“倒也不是,但情况有点儿复杂,听我慢慢跟你讲——你已经深入过红房子一次了,对血族教和成神主义有什么了解?”“我看过血族教的《血典》,也见过成神主义的血色教堂。”“你看过《血典》,那便好说了。《血典》是一个叫盖·汉德的人编写的,他是血族教的主教,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大约是两年前吧,因病去世了。没有他,我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老怀特将杯中红酒一口饮尽,擦了擦嘴,道:“《血典》整本书其实就只是想给人灌输一个概念,对,一个,那就是——‘肉食者’的一切都传承自吸血鬼,所以也承袭了吸血鬼的等级制度,低级必须服从高级。感到熟悉吗?”方遒皱眉,难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狼族不就是如此吗?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低级对高级的服从,从本能性和社会性两方面都难以僭越。所以山野集团内部成员的精神体全是狼并非巧合,他们天然有着高度的对上级的服从性。后来的人即使精神体不是狼,但经过血族教的洗脑,服从性也不会太差,尽管如此,这些精神体不是狼的人也只能在外围工作,想爬到高一点的位置,条件相当严苛。”老怀特顿了顿,再次提到那个已经死去的老朋友:“盖就是难得的一个,精神体是银环蛇,居然还能成为血族教的奠基人……不过那时候,他是真的狂热地相信着血族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