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行歌知道,季君延对他再好,也永远不可能做到像谢璟深那样,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就要替他挡下一切伤害,即使很可能为此重伤或丢失性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季君延很惜命。这一点他并没错,白行歌甚至觉得那是应该的。他从自己的母妃死后,一次又一次靠着自己努力躲过许多劫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达到他想要的目标,自然不可能会如此草率对待自己的生命。
白行歌每次都会听到季君延对他佩服般的赞扬:“阿歌真厉害,不愧是被上天宠着的孩子,所有的危险在你面前都能迎刃而解。朔国有你,简直就是天大的福气。”
在季君延正式登基成为皇帝之前,在他还能够于皇宫中四处游走之前,因为这个原因而喜欢和白行歌待在一起的人很多。他们都觉得他是上天派来的吉祥物,离他近一点就能蹭到一些福运。守护着他的侍卫很多,但其实大部分更加认为,他身上的天佑之命比他们的功夫更加牢靠。
白行歌心想,这或许是为何他能够从谢璟深身上找到,季君延永远无法给他的安全感的原因吧。
他并不会去怪季君延,没有谁有义务要为了另一个人牺牲,哪怕对方是自己心爱的人。他们都有选择想要让自己存活下去的资格,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命。可当有这么一个人却主动愿意跳出这个理的时候,那样的对比,始终是会让人感到窝心与一些触动。
或许以谢璟深的强大能力,早就一并预料到自己不会轻易死在男人的剑下,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白行歌必须承认,自己在这一刹那,还是被他给撩动了心弦。
与他们对峙的神秘男人,显然也被谢璟深这个举动给惊讶了。他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了几眼,先收回了手上的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倒是情深义重。”
说着,他又看向了白行歌,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询问:“你就那么喜欢他?为了他,竟然不惧危险。”
白行歌回道:“因为体质的原因,我知道我不会轻易出事。”说是这么说,其实他也无法确定还是不是了。
从无相鬼出现,并且不断往他身上捅刀子的那一日起,他身体灵气方面的情况就不断在被消耗着。那个尊者显然已经找到了能够压制他的方法,他不保证这所谓的压制,是否还包括他身上的天佑之气。
白行歌忽然就笑了。
这么一想,他又何尝不是用如此危险的方式想护住谢璟深呢?
啧,那可真是这家伙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璟深在缓过来后,显然对男人刚才那称不上和善的举动感到不满,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先计较你往我身上下咒的事,但你于这个时候出现在行歌的房间,态度又如此怪异,不觉得不妥?”
某种程度上来说,白行歌是个挺护短的人。
哪怕对男人有再好的第一印象,也感激他出手救了他们,但与他相较下,谢璟深和他如今的关系自然是更要好更来得熟悉一些。所以他也淡了语气,从谢璟深身后探出头来,用质问的语气道:“你又是何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插手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
“我就喜欢谢璟深,除了他谁都不能。”白行歌说得掷地有声,认真又郑重,还带着他一如既往的犟脾气。
谢璟深垂了垂眼眸,尽可能不让旁人发现他眼中惊起的那片波澜。
穿着一身蓝白色衣服的男人在听完白行歌的这番话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又弯了弯唇角,视线凝聚在白行歌身上:“进来那么久,好像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云玺,白云玺。”男人轻声说道,语气于平静中又带着些许的轻快,望着逐渐在白行歌眼中化开,并扩散得越来越大的惊愕,他才又接着说,“是璃国大祭司与三公主的大儿子,朔国国师白行歌的……亲生哥哥。”
“我嫡亲的弟弟,不知我这个哥哥,可有资格插手呢?”
微微盖过了手掌的长袖袖子被白行歌紧紧攥在掌心,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神情不断在震惊与失神之间转换。
白行歌确实有一个比他大了五岁的哥哥,名字就叫白云玺,从小就很疼他,一直疼到他五岁那年。没能再继续这份疼爱,是因为他五岁璃国爆发了战争,被好几个国家的兵马围攻时,这位哥哥为了让他能够顺利逃脱,离开了他的身边,独自待着另一小部分护送他们逃离的军队,回头去拖延紧追着他们不放的兵马。
白云玺和带走的人加在一起不到十人,而追过来的军队却少说有百来位。白云玺那会儿也不会武功,他们擅长的是降妖魔伏恶鬼的术法,自小便被族人们尽心培养。白行歌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谓回头过去拖延时间,就真的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在那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白行歌逃走的时候听见那里传来的厮杀声,听见熟悉的同伴发出的死亡呐喊。年纪仅有五岁的他,必须要承受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他身边的痛苦。
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成功来到了朔国。他很幸运地避开了许多坏人、人贩子,直接遇上身份尊贵的老国师。
强大的璃国军人护卫,他的爹娘,全都死在那场战役之中。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哥哥白云玺也同样在逃离的过程中逝去。李家村里有部分村民是璃国成功溜了出来的幸存者,虽然最后也被心肠恶毒的尊者给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