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了,笑得有些冷,却又有些无奈,甜蜜的无奈,甚至带了些微的认命,“破灭也好,纵情也罢,这是飞蛾自己的选择。”“--它,不悔。”梦里,他说,“……其实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早已知道,我知道在平定天下后你会将我鸠杀,我可以选择不同的道路的,但我没有……”他早已知道!他早已知道回朝后等待他的就是一杯毒酒,却仍含笑饮毒酒,却仍借着飞蛾告诉我:不悔,不悔,他不悔!--那些日子里,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我做戏,看我赠他毒酒?!泪,无止尽的流下来。不悔呢!他不悔!!多年来,这个男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绝望的在爱恋着我!?!而我,却从不知晓,只知一昧任性挥霍他的温柔他的真心他的爱恋--从不知道,该如何珍惜?如何回应他的爱!--直到失去!晚了,晚了,什么都已覆水难收!时间如果倒流,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我,只希望:覆、水、能、收!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我定不放手,什么狗屁尊严,什么信任背叛,统统见鬼去吧。我定会紧紧拥住他,告诉他:我爱他!我再也不会放他离开!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泪眼朦胧中,一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那女人,黑发,绿眸,倾国倾城。女人说,她叫做曾经。她说,只要我肯放弃手中的权势帝位,她就可以给我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次日,宫人发现,帝,含笑而终……空--天朝传说之后来的后来(篇外篇)“……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这好像是《楞严经》的经文吧?谁在念经?是明空吗?缠缚?是啊,情中不只有爱,还有很多负面的情绪束缚着相恋的人们,所以,才会叫做缠缚吧?边想着,翻过身,又沉沉睡去。然后,又听到歌声,“……郎才女貌,天长地久,怎敌得过那似水流年?分离聚合皆不舍,君死却随人去了。阅尽世间儿女苦,宿孽总因情。可笑众生,错在情多……”悠扬的歌声似一条细丝,牢牢的缠住了他。是曾经吧?这女人,又在讽嘲世间情爱了。含着笑,他继续安眠。不知睡了多久后,他又被经文声吵醒,“……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谁?又是谁?极力张开眼来,他看到了明空。明空脸上尽是喜悦,“且初,你总算是活过来啦。”活过来?!难道曾经死过?!转头看向四周:人鱼炼成的千年烛,水银铸就的江河湖海,保持容颜不腐的玄冰床……再熟悉不过的景色--他是在夏候且初的帝陵中!夏候且初?刹那间,前尘涌上心头:月夜初遇、大漠生情、般若出嫁、且初登位、般若身死、奔战天下……含笑饮毒……是的,他已经死了。轻轻问明空,“我已经死了,你,是来渡我的吧?”“你已经死了,可是你又活过来了。”明空将他身死后的事情一一叙来,“夏候且初将你以帝礼葬在他的帝陵中,曾经将你自冥界中带回。”从冥界带回?开天辟地之初,天地间分为冥、灵、魔、神、人间五界,各界互有结界,互不相扰。唯众生皆有一死,死后,无论你人神魔灵,统统被带往职掌生死的冥界,由冥界审判后直接决定其是该进入轮回是,亦或其他。上官骇然,“她不是在逆天?!”“不错,她已逆天。”明空点头。“为什么?”“只为在你身死后,夏候且初将你葬在他的帝陵后,下旨在他百年后与你同葬一穴。在陵墓中,他曾对着你的尸身说他爱你。曾经想,他对你是有情的。而他的爱是你追寻数世的东西。曾经想成全你,所以她到冥界带回你。”他战粟,“曾经会怎样?”“冥君与她做了交易,她已去践约。”“她会付出什么代价?”明空的脸上浮起笑意,“不用担心,冥君只是想让她停留在他身边而已。”万年过去了,终于让他得到了一个机会,却不知放荡不羁,性喜自由、只知爱恋自己的女人,那颗自恋的心中是否会因痴缠而生情?上官突然笑了,“真是个傻瓜。却不知,完全用不着了。”明空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打算回到夏候且初身边?”“不了,”淡淡的笑起来,“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上官破玄,已经,死了。已经喝下夏候且初亲手配制的剧毒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明空吃惊的瞪住他,他仍在笑,“上官破玄已经死了,已经被他最爱的人,亲、手、扼、杀。活不过来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你打算放弃?”“不是放弃,是已经无力了。”他的眼中是一片淡漠,“当对一个人付出所有后,掏空的壳子中还会剩什么?当一个人把毕生热情都已倾注后,燃烧殆尽的他,又还会剩什么?我,已把自己掏空了,烧净了,什么也不剩了。”笑着叹息,“人间情爱,终是镜花水月--皆是幻象呵……”真的,终是幻象,终是不真实的。就像梦一样,定会醒来,醒来之后,一切的感觉,也就不再存在。像他和夏候且初的种种,当时再如何真切,可是仍会过去--一旦过去,就不复存在。任你良辰美景,任你纵情溺爱,终是过眼云烟。幻象。一切皆是幻象。一切尽归虚空。四大皆空。五蕴皆空。“那,你将何去何从?”“我愿出世,再入世,渡尽世间痴迷人。”炉中焚着檀香。明空喝道,“破玄,你仍有机会后悔。”他淡淡答,“不了。痴心薄幸仍是一场空。已然看破。”“当真要尽弃前尘?”“世间儿女苦,只错在情多。如烟一场,并无可记,并无可弃。”“当真不悔?”“浓情痴缠,本就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什么也成空了--我已梦醒。”黑发缕缕落下。袅袅轻烟中,明空低眉敛目,“浓情痴缠,本就是南柯一梦。--梦醒,情灭。--从此以后,你就叫梦醒吧。”--一梦浮生醒!六年后。光华帝夏候且初走在济南城中,微服私访,所见所闻,处处均是五谷丰收,国泰民安。如今四海升平,放眼天下,尽皆是天朝国土。--他,实现了自己当年的理想!只是,他不快乐--永远也没人能分享他的喜怒哀乐。--那个人,不在了!一切前尘旧事又萦绕心头,心情一下子灰暗起来,随意找了家小酒馆,坐下。刚喝了两口荼,却听到周围人兴致勃勃的正在谈论:“快些吃快些吃!梦醒大师在午时就要说法!”又有不停催促,“快点,快点!迟了,就不能在前面了!”心中生起好奇,不由唤来小二询问梦醒大师乃何方人士?随后才知,这梦醒乃佛门高僧,特地前来渡化众生。脑中突然闪过那个人当年说的话,“深情旧誓,本就是如梦一场。醒来时,就什么都成空了。”高僧叫梦醒呢!玄,这人可会是取意于此?不期然的动了一见的念头,问明了大慈寺所在,缓缓踱步前往。到达时,大慈寺的讲经地早已人山人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失笑,这梦醒,魅力倒真是大。人多难不住他,纵身一跃,下一刻里,已置身于鼓楼楼顶。耳里听到的,尽是小民们的纷纷议论:“大师怎么还不来?”立即有人嘲笑,“难不成你还真一心听经了?分明是只为贪看大师而来。”那人马上反驳,“难不成你还不是了?”先前嘲笑的声音立即低了,“唉,谁叫大师这么美?天下美人虽多,我看及得上大师的,一个也没有。”又有人接嘴道,“谁说的?我就见过。咱们的光华帝就和大师不相上下。”“真的?”“当然,”那人骄傲道,“殿见时我虽曾见过光华爷,但那时,那么紧张,怎么敢抬头一窥天颜?等到了光华爷巡幸兰州时,那时我仍未调任,在接驾时,见到了光华爷。啧啧啧,当真美得很!”听到这儿,夏候且初不由失笑,看来连官员也成了梦醒迷。那做官的还在说,“这世上啊,也只有光华爷能与梦醒大师一较姿容了。”那当官的看着身旁人,奇道,“咦,向英,你怎么不说话?”那向英缓缓说,“其实还有一人,也拥有绝世之姿。”众皆大感兴趣,“哦?真的吗?天下还会有这样的人?在哪里?是谁?”向英道,“他早就死啦。我,也只见过他一次而已,虽仅一面,却永远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