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麻布就是位于港区的南麻布,现在是各国大使馆集中的地区。20世纪30年代,曾经是&ldo;怪人二十面相&rdo;横行一时的地方,在那里,有来头的豪宅比比皆是。大白天街上也看不到行人,也听不到从普通居民小区家里时常传出来的八卦电视节目粗俗的旁白。空气中飘荡着紧张感,我和阿清也不由得把脚步放轻,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位于南麻布的久高家,光看外观就知道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豪宅。门柱上贴着保安公司的招牌,围墙上安装着防止强盗越墙而入的设备。不过,表面看起来戒备森严,门把得并不是很紧。按过门铃以后,很快就有人把门打开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位40岁左右的女人。
&ldo;请问,久高爱子在家吗?&rdo;我替手足无措的阿清开口问道。
&ldo;你们是……&rdo;女人看看我,又看看阿清,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阿清手上拿着的一束向日葵。阿清听说黄色的花会带来幸福,特意去花店买了这束花。
&ldo;我叫成濑,他叫芹泽,我们和久高爱子都是白金台健身俱乐部的会员。&rdo;我摘下太阳镜,很有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女人点点头,说了声&ldo;请等一下&rdo;,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爱子出来了。她身穿淡绿色无袖上衣,披着一件长袖外套,还戴着一顶宽边遮阳帽,想必是怕经过院子的那一会儿皮肤被晒黑吧,真不愧是大家闺秀。爱子家祖孙三代都有圣心的血统证明书。所谓圣心,用不着我在这里多费口舌,指的就是当今皇后陛下美智子的母校‐‐圣心女子学院。它的小学部、中学部、高中部都在白金。就高中部而言,一方面是名媛女校,一方面又是东京都立高中。阿清迷上了一个绝对高攀不上的女子。
&ldo;嗨!&rdo;阿清笨拙地举起手来向爱子打招呼。
&ldo;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rdo;爱子满脸狐疑地看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她两眼无神,看上去消瘦了一些。
&ldo;听说你身体不太好。&rdo;
&ldo;啊?噢……原来是这么回事……&rdo;
&ldo;这是送给你的。&rdo;阿清把那束花递过出去。爱子脸上浮现出越来越不解的表情,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阿清硬是把花塞到她怀里,关心地问道,&ldo;是苦夏吗?现在怎么样了?&rdo;
&ldo;不是的。&rdo;
&ldo;可以走到外面来,身体状况还可以嘛,我还以为你病倒了在床上躺着呢。&rdo;
&ldo;不是我,是家里人……&rdo;爱子低下头轻声说。
&ldo;你在照顾病人?&rdo;
&ldo;不是,是我家爷爷……&rdo;
&ldo;噢,是爷爷病了。&rdo;
&ldo;不,是去世了。&rdo;
&ldo;啊?&rdo;我和阿清互相看了一眼。
&ldo;爷爷去世了。&rdo;爱子低着头,声音沙哑,低垂的眼睫毛间滚出泪珠。
&ldo;爱子请节哀。&rdo;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
&ldo;什么时候过世的?&rdo;阿清觉得有些奇怪。
&ldo;两个礼拜以前。&rdo;
&ldo;身体一直都不好吗?&rdo;
&ldo;不,身体一直都很好,是个事故。&rdo;爱子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ldo;车祸?&rdo;
&ldo;嗯,被车撞了。因为这事,家里乱糟糟的,也就没有心思去俱乐部了。我不想惊动大家,才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rdo;爱子不再说话,头也不再抬起。沈默,弥漫在她的四周,叫人心情压抑得难受。
远处传来阵阵蝉鸣。是油蝉,还是熊蝉?是从有栖川宫纪念公园传来的吗?那个公园是谁的宅邸遗址来着?沉默中,我开始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ldo;等你家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在俱乐部见吧。请你好好保重。&rdo;我对爱子说完这番话之后,拍拍阿清的背,提醒他该走了。
爱子突然抬起头来:&ldo;要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请进来上个香吧。&rdo;
于是,我们跟在她身后,踏着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往里走。爱子手上捧着阿清送给她的鲜花,那束艳丽的、令人神清气爽的、花朵很大的向日葵。
&ldo;应该买菊花……&rdo;阿清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虽然是被请进来的,但我觉得有些不合适。阿清穿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我是迷彩t恤,而且都是光脚穿凉鞋。
我们互相尴尬地看着对方的脸在门前停下,爱子朝屋里喊了一声:&ldo;我的朋友来了,麻烦给拿两杯冷饮来。&rdo;
只好请亡故的久高老人原谅我们这身打扮了,而且奠仪钱也只能以后再给。
尽管穿着跟眼下的场合很不合适,我们还是在久高隆一郎先生的遗像前双手合十,表示了哀悼之意。之后,端上来的冰麦茶和西瓜连碰都没碰一下,就逃也似地离开了久高家。
&ldo;到六本木去喝一杯吧。&rdo;我邀请道。我想通过喝酒把今天这不愉快的心情冲淡。
可是,当我们走向地铁广尾站的途中,经过德国大使馆的时候,阿清突然说他今天没有喝酒的心情,一个人匆匆地走了。
我也没追他,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进地铁站,买好票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