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兰看着台上的谷妙语,认真听着她的发言。那女孩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姿容飒爽,美丽自信。她此刻是全场焦点,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耳边听到谷妙语做了总结词:“……最后我想说,赚利润可以是我们的目的,但不应该是我们的根本目的,我们的根本目的应该是让行业发展得越来越好。改善行业的不良现状,让整个行业能够良性有序地向前发展,这是我从第一天入行、第一天做企业就有的初心。到今天,我的这份初心依然没变。我想我们每个行业人都是有责任的,我们有责任带动整个行业良性有序地向前奔跑!……我的发言就这些,能为大家多留出五分钟的茶歇时间,是我的荣幸,谢谢大家!”董兰看着谷妙语站在台上鞠躬行礼。真是富有激荡人心的主旋律又不失轻松谐趣的结束语。台下响起很热烈的掌声。掌声是对那女孩讲话内容的认可。整合行业产业链,自己整合不起来,就通过合作去整合。这话确实说得很对。出于对这番话的认可,董兰也抬起手鼓起掌。掌声响了一会才歇下去。接下来是半小时的茶歇时间。董兰看到谷妙语走下台来,走回到她自己的位置。她坐在第一排,就在她前方斜侧一点的位置。很多人追过去跟她加微信以及交换名片。董兰心里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回归平静。以前这种会议,这么被风光围拥的人是她。看来不服老不行了,后浪推前浪,前浪坐在第二排,看后浪闪闪发光。她看到刚刚开会前那个有着中国人躯壳满嘴英文的neln也走过去了,他身边还跟着个人,似乎是他的翻译。她感谢自己的耳朵还没有步入耳力退化的行列,她还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声。她听到neln说了一串英语,其中有一个词她能听懂——rry。谷妙语的助理在给她翻译:“老板,neln先生在跟您说,翻译先生给他翻了您刚刚的讲话内容,他对您郑重道歉,对国内的装修行业也郑重道歉。他说他听了您介绍的那些技术,尤其您投资过的那家智能家居企业生产的智能产品,他知道之前是他自己的眼光狭隘了,他谢谢您今天纠正了他的错误认知。”谷妙语听完助理的话笑了,她让她的助理帮她翻译:“neln先生,谢谢您最终没有看轻造就了您血统的这个国家。您不小看这个国家,您所在国籍的那个国家才不会小看您。”董兰听着谷妙语这句话,觉得它真是一句很有道理又很有分量的话。她看到谷妙语带着许珊起身出去吃茶歇点心。身边助理在问她:“董事长,我去给您端杯咖啡吗?”她摆摆手,起了身。“我自己去吧。”她淡淡地说。-------谷妙语在吃茶歇的时候居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她端着盘子、尽量把吃相表达得优雅地吃着一块小蛋糕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她就愣住了。拍她的人居然是贺嫣然。她脸上的妆容虽然精致,但却难掩她神色里的憔悴和伤怀。“我刚刚坐在下边看到了你的发言,”贺嫣然笑着开口,笑容里倒没了平时的一股做作劲儿,“你讲得真好,我听着听着就发现,原来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谷妙语吃掉最后一口小点心,放下碟子,擦了擦嘴角。然后她才回贺嫣然的话。“你是替陶老师来的?”听到陶星宇,贺嫣然的神色惨淡。“嗯,我跟他要了参会请柬,他知道我要来,为了躲我,他就不来了。妙语,”贺嫣然看着谷妙语,语气里有了一点祈求,“能和我聊一会吗?见你一面,了一下我们这几年的恩恩怨怨,我就要离开北京了。”谷妙语很想告诉贺嫣然,这几年我和你从来没有什么恩恩怨怨,那些恩恩怨怨都是你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单方面臆想出来的。但看到贺嫣然神容惨淡,她没说什么。和一个失意人做计较,没什么意义。她跟着贺嫣然坐到了一旁的卡座上。这酒店环境幽静,卡座与卡座之间隔着一排一人高的绿植,隔出了一种富有大自然感觉的独立空间。谷妙语隐约觉得她坐下以后,她背后隔着绿植的另一桌也坐了人。来不及感觉更多,她听到贺嫣然启动了凄凄婉婉的开场白。“你知道吗,陶星宇他有女朋友了,一个年轻女孩,刚到工作室工作还不到一年。你说可笑不可笑,我都没有正眼瞧过她,结果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撬走了。想想真是可悲,我一直把你当成敌人千防万防,结果不成想被一个新人给挖了墙角。妙语,你说我惨不惨?我这么多年的痴心,就落得了这么个下场!”谷妙语看着贺嫣然,她奇怪自己是不是变得铁石心肠,她居然不为她的惨所动。“你很惨,但我不同情你。”她只是替她觉得悲哀。贺嫣然眼神瞧了瞧旁边,吸了下鼻子。稳定住情绪后,她把视线又转回来。她的眼底有真的很想不通一些事的疑惑:“我今天就是想来问问你,你说,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我们是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专业,我不比你丑你也不比我更好看,甚至刚步入社会工作时,我的还比你高一点。可到了现在,我们怎么就会有了天差地别的差别呢?说实话我真的不甘心!”谷妙语看着贺嫣然,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原因很简单,我寄希望于我自己,你寄希望于男人。”她想给贺嫣然一个忠告,希望她走过五年弯路后,下一个五年可以长教训,“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辜负你的是你自己,最容易辜负你的,是男人。”贺嫣然好半晌没说出话。过了一会她笑起来,对谷妙语说:“以前我对董兰说过你很多的假话坏话,我见不得你好,就想让别人也厌恶你。你恨我吗?”谷妙语笑得云淡风轻,摇摇头。她不是宽宏大度,她只是觉得贺嫣然的坏话没有贺嫣然自己想象得那么有分量。“我想你高估你自己的影响力了,董兰厌恶我,是因为她本来就厌恶我。就算你不跟她说我的坏话,她也一样会厌恶我。而你只是说了她当时想听的,那些话其实连是真是假都不重要。”谷妙语顿了顿,问贺嫣然,“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她看到贺嫣然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有点释然,也更难过。她做过的坏事没有被追究,这让她释然。但想到她曾用心做过的坏事,在当事人那里居然如此不被在乎,她拼尽全力视为对手的人从不把她当对手,多么叫人难过。贺嫣然笑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我曾经为我的使坏暗暗觉得解恨。可现在,我发现我真蠢,我和你斗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不是我的敌人,而你也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当成对手。我真的像个笑话。我等一个人,等到三十岁,等得青春都不在了,等得上学时学的设计技能也荒废了,等到最后那个人给我希望却又不要我。妙语,我要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回老家了,但我其实不知道回去之后我又能干什么,我三十岁了,我还能干什么呢?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谷妙语觉得自己听贺嫣然卖惨只能听到这里了。她是很可悲,但那恰恰是她自己一手导致的结果。她最后能送予的,只有一句忠告。“三十岁没那么可怕,离死好有好几十年呢,颓废得这么早干什么。”谷妙语叹口气,对贺嫣然最后说,“嫣然啊,你从三十岁开始,好好为你自己活吧,也还来得及。”-------茶歇结束前,贺嫣然离开了。她说她过两天就会离开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