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谈判宣言,完全是按照当初讨论好的脚本。抬出崇高的理由,以风气、教育这种绝对正义的字眼来压制对方。池袋的帮派虽然横行霸道,但商店会和街坊会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多和田这样的小帮派,如果选择硬碰硬地与商店会的人交涉,保证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西装男也没能摆脱邦夫那种张牙舞爪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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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这个胡同里的人大部分来自国外,很不容易地靠这些工作养家糊口。你认为这样的生意有伤风化?别忘了,池袋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人在指望着这个吃饭。为什么只和这里过不去?专挑软柿子捏?&rdo;
西装男总结得有条有理,这种人才作为帮派组长实在是很屈才,到公家机关去上班还比较合适。不过确实如他所说,这个胡同里面的外国人占有着绝对的优势,帮派为了保全他们的利益,就只好去挤兑像香绪母亲这样的本地人。强势与弱势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不同的条件下产生不同的趋势,没有永远的强或弱,永远都是在循环往复着。
多和田组的这些人似乎事前就受过上头指示,不能对老百姓动手,讲话的口气也要特别注意。不仅由于他们人数上的弱势,那台静止不动的v8摄像机也对他们产生了足够的威胁。因为根据新的暴力防治法,如果他们有丝毫的暴力倾向,哪怕是他们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事实上,当晚他们也只逗留了十五分钟,就坐上凯迪拉克离去了。
第一战大获全胜。然而,他们却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展开了行动。
初战告捷的第二天,水果店就作为牺牲品受到了摧毁,这是多和田组给予老妈这位领队的回馈。不过,受害的不仅是我们。这条街的垃圾处理站,也在半夜被人袭击,各种生活垃圾铺满了整条街道,幸好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大热天的话,情况一定更难以收拾。尽管这样,我和附近的店家还是用水管冲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打扫干净。
垃圾战的第二天,双方休战。隔天,水果店的电卷门上又被喷上了很多红色的大叉叉,还另外配有一些类似于&ldo;日帝&rdo;、&ldo;小日本&rdo;这样的汉字。老妈气得横眉竖眼,不过我觉得与其擦掉再劳驾别人喷上,不如就挂在那里得了。
虽然如此,多和田组的骚扰却只带来反效果。我们的领队表现出越挫越勇的气度。老妈集合了更多的亲朋好友,外带酒店胡同的封锁变得更加严密了。
广子来到我们店里,是在静坐抗议开始的第六天傍晚。
她甚至都没有假意去看一下店里的水果,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地对我说:
&ldo;阿诚,我觉得香绪最近很奇怪。你能不能找她谈一谈?她现在都不肯跟我说话。&rdo;
我放弃了手头的拍苍蝇工作,转头看向广子。她穿着一件银色的高叉洋装。她到底有多少件这种活像脱衣舞娘脱到只剩内裤前的衣服?
&ldo;怎么个怪法?&rdo;
&ldo;她脸上有伤,可是我一问她,她就说是在学校摔倒磕的。&rdo;
我想起那个曾经欢愉跳跃的小天使,当时握着小拳头、强忍泪水的样子。看情况,她还没有告诉妈妈,自己已经受到了多和田组的威胁吧。
&ldo;香绪现在在哪儿?&rdo;
&ldo;我想还是在那个喷水池吧。&rdo;
我向正在准备晚上静坐事宜的老妈打了声招呼,就立刻奔向太阳城alba。
香绪还是静静地坐在舞台边的台阶上,眼睛盯着的却是变化多端的喷水。她看到我,就立即把脸转向了别处。我的目光避开香绪,慢慢地靠过去,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ldo;你妈妈跟我说了,你还好吧?你的伤是他们弄的对不对?&rdo;
香绪的眼睛还是直盯着喷水,好像她是个旁观者,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ldo;我也没有输啊。我在他们面前忍着没有哭,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rdo;
周围响着清凉的水声。
&ldo;嗯。是呀。你很了不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rdo;
瘦巴巴的小天使转过了头,单纯的脸上写满惊恐。在她左边的颧骨上,有一块新月形状的淤青。她猛地站了起来,我也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两只枯枝似的小手从背后抱住了我。滚烫的眼泪下一秒便滴落在我的后颈。香绪一面压低声音哭泣,一面说:
&ldo;阿诚,你不可以回头!那个人对我说,妈妈已经无药可救了,我以后也会像她一样的。然后他就动手打我,他还……他还捏了我的胸部。他说,他是第一个摸我胸部的男人,我会一直记住他的。然后他就好恐怖、好邪恶地对着我笑!阿诚,我好不甘心。我害怕真的会像他所说的,真的会一辈子忘不掉!&rdo;
◇
瘦巴巴的女孩一直这样哭泣着伏在我的背后,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静静地挺直背脊。
&ldo;阿诚,你一定不能告诉妈妈或警察哦!我在这里哭完了,已经舒服多了。所以我会把它忘记的。我没什么,我还会继续坚强地忍耐下去。&rdo;
我转向香绪,正想摸摸她的头,她却用恐惧的眼神盯住我靠近她额头的右手,我下意识地缩了回来,问道:
&ldo;那个家伙的发型是什么样子?&rdo;
&ldo;就跟毛毛虫似的,一绺一绺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