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模糊的人影群,冷笑道:“可既然过去这么久都没人前来查探,偏偏今日大家都来了。我江飞渊还什么都没做,没杀过人,没逞过凶,就成了众矢之的的小魔头,难道我有分|身之术?一个安分守己一个四处为恶?”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心生疑惑,尤其是棋路行,他与朝青丝拜过同一门,也算作是师兄弟,故此对江飞渊多了几分不忍与怜惜,对他的疑惑不禁进行深思。
却是此时,江飞渊又开口说:“你们连延光宗被灭都是近日才知,又如何得知我不但活着还修魔,更在无眠山修炼?答案,昭然若揭。”
有人知他活着,知他修魔,便利用这几个宗门的力量杀他,之所以能被利用,都是想去洗剑海参与会试争夺入避嫌界的资格。他没有参与过洗剑海的会试,其要求却了解,第一要是功绩,其次是为人,其三则是修为。这些小宗门的宗主历年都未抢到什么功绩,若不在最后阶段内加把劲很有可能会被刷下去,那么收拾他江飞渊就成了他们飞升的大好机会。
棋路行道:“听的这么一说,此事确有蹊跷之处。”
却有人直指问题关键,说:“不管蹊跷不蹊跷,大家都方才都看到了,江飞渊确实自甘堕落成魔了。既已成魔,杀之何妨?至于传信那人,所行又无可究之处。”
“我看这小魔头无需再留,杀了吧,根除后患。”有人提议。
风很狂,却不及那夜的狂,江飞渊立于其中,听众说纷纭,血液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冰凉下去,这些仙啊,无利益相关时言笑晏晏,有关利益时本相毕露。
碎发扫过他的眉宇,恍惚中的火势逼过来,而他身后不远之处,埋着他的师门兄弟。
“江飞渊尚有回头之迹,当予以时间,等他重回正道。我佛慈悲。”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江飞渊大惊,此次围山之中怎还有佛门之人,方才未有察觉,莫不是才到。
“入了魔道者,还会回头是岸?佛莲子之论无疑是放虎归山,终酿大祸。”有人反驳。
闻其来者,江飞渊十分震惊,云泽天下的佛莲子出了名的正派,又因修的是佛道,善念不少,只听其渡人无数从未杀人,他能来对自己绝对是好事,至少不用被这群人逼死。但说来,他与佛莲子还有一段渊源,五岁到十岁这五年里,他被爹娘送入云泽天下拜的正是佛莲子为师,后来不欢而散,师徒名分断的干干净净。
如今他来了无眠山,是得知他被围攻前来解救的吗?还是,仅仅是来渡他?
“日后他是魔是仙且看今日在场诸位如何取舍。”佛莲子似是走到了面前来,江飞渊隐约看见一双白色靴子,熟悉的莲花气扑鼻而来,是佛莲子无疑了,这一刻他抬起头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有些魔,是被正义逼出来的。”佛莲子顿了顿,“有些魔,是在绝望的深渊中走出来的。目前,江飞渊是后者,若诸位执意要杀之,他恐会成为前者。”
江飞渊与他多年未见,知他在何处也不敢去见,甚至托人一声问候也不敢。今日无眠山重逢,有惊喜有漠落有无奈,也有一份真挚的想念,但统统都被冷漠吞噬。
周围安静了很久,棋路行第一个打破平静,说:“天下本无魔,皆是自由人。我天穹离开。”
无人阻拦要离去的棋路行,但他开了头,接连便有人离去,最后不知是谁对佛莲子说:“佛莲子,你最好渡化他,否则,他若成魔,我便屠了云泽天下。”
那男子语气极其狠辣,走时用力甩了袖子。
待得四周安静,只余将近的火声,江飞渊垂下头,呢喃道:“我果如你所言,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你是不是觉得幸好当年你放了我?否则,我会成为夺去你一身光辉的黑暗。”
昔日诀别之景历历在目,江飞渊不敢忘也不会忘,还记得恩断义绝时他对佛莲子说:“你渡我不成便舍了我,知我非善身却不杀我,师父,为何啊?”
当年他被送去云泽天下的原因仅有几人知晓,甚至楼擎天都不知,他出身便是仙魔同体,随着年龄增长魔气渐甚,有压仙气之向。朝青丝与庄吹雪担心他遭遇厄运,又不想放弃他,便把他送去了云泽天下,欲让佛莲子净化他身上的魔气,但是体内的魔气日渐更甚,毫无削减之势。
一次他魔气乱心,失手打死一名小僧,佛莲子本欲杀他,却在最后收了手,把他赶回了延光宗。
记得佛莲子与他说:“你这魔,佛莲子渡不了,此后,山水不相逢,你我再无瓜葛。”
旧事过去六年,留在心头的伤疤却未消失,江飞渊黯然神伤,久久不闻佛莲子开口,知他恐是厌倦了自己,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方才替他解围也只是在做一个佛该做的事吧。
他艰难地迈开腿,转身朝山顶而去。
“既是山穷水尽濒临绝境,何不来云泽天下寻我?”
江飞渊拖着剑,任剑尖指地。
“你会杀我。”
他顿了顿,苦涩道:“我不能死,我还有仇没有报。”
身后未有人再说,江飞渊心情沉重,待他走远,消失在佛莲子眼中时,冼清师出现在他前方。
“小渊,你别动,我过去。”
☆、当然选择不原谅
冼清师的嗓音带着沙哑,以肉眼凡胎看不见的速度闪现到消瘦少年面前。少年双眼血红,眼眶填满了血液,顺着苍白面颊流淌而下,明明一身伤痕一身狼藉,眼里的光仍如正午烈阳灼人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