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妙姝姝出生就为避嫌界空烟宗大小姐,身份尊贵,岂是小货色随便能肖想的?她要嫁也要嫁给避嫌界里有名有望之辈,不过是区区一个延光宗的少主哪里配?
一想到马上就能解除婚约,精致柔嫩的漂亮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恨不得立刻解除婚约,赶回空烟宗准备参加紫岚仙宗的入门比试。
得意之际,门声忽响。
“大小姐,延光宗出事了。”
妙姝姝微惊,随后震惊,合上契书起身开门。
蓝衣丫头气喘吁吁道:“三天前,延光宗满门,都死了。”
“都死了?”妙姝姝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没了,这么大的事她们也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消息确定吗?”
“城中人都知道,就在无眠山,三天前上去的人,一个没回来。据说,无眠山下的河都成了血色。”
妙姝姝左思右想没想出缘由来,收起契书,叫上人立刻去无眠山一探究竟。
不管怎么说,不愿跟江飞渊成为夫妻是一码事,江飞渊他爹对她爹有救命之恩又另是一回事,单说此事她也必须去一探究竟。
而就在死气沉沉的无眠山上,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江飞渊独坐尸坑上,完整的左手紧握铲子,两眼阴沉腥红凝视尸坑中的同门师兄弟。
清洗过后的面容俊秀帅气,却再也寻不见昔日阳光明媚。
他将铲子用力丢入尸坑,提剑费力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石碑。
“一路走好,愿你们来生无此祸劫。”江飞渊声音低沉沙哑,并非抑制哭泣导致而成,乃是咽喉有伤,即使不说话咽喉处也如火烧,开口时的滋味叫他痛到麻木。
十六岁的少年郎,一身黑蟒袍,手提黑剑,一脸肃然,眼眶发红发酸却无泪水滑落。
他知道,哭,没用。
他也知道,恨,没用。
唯有手刃仇人,才能消他心头一尺恨。
飞快的剑影如飞走的笔,只是眨眼的功夫,染血石碑上已刻下烙印在江飞渊心头的字——绵延不息,光耀千秋。身躯可消,傲魂长留。我辈英杰,虽死不悔。
收剑时,一股狠辣闪过江飞渊的眉宇,完全将少年稚气吞没。
“至此人间,又多一魔。江飞渊。”沧桑声在山头久久停留不去。
一盏茶后,江飞渊重拾延光宗的三斤帽戴上头,这顶帽子如其名,三斤重量,通体黑色,有金蟒飞腾其上,绣织的精巧使之栩栩如生,好似金蟒腾云而上,气势万千。
黑蟒袍已损了大半,勉强能穿出去,只是延光宗向来讲规矩,衣着整齐是第一要,故而江飞渊犹豫后打算下山回一趟延光宗,看能否找到一件黑蟒袍。
他受过伤,行路缓慢,每一步都很痛苦,可他必须回去一趟,那里是他的家。
艰难行走到半山腰,满头已是疼出的冷汗,双腿骨架仿佛断裂过,使他行走不下去,正欲停歇片刻再起身赶路,目光却见一名紫衣妙龄女子提剑而来,一身纯灵气,身怀芙蓉香,腰挂深紫芙蓉,头束紫带。
江飞渊心一沉,他还记得来者是谁,避嫌界空烟宗大小姐妙姝姝,因上辈之间的因果缘分而与他定下娃娃亲,算算日子,婚期将近了。
但他并不高兴,正如妙姝姝不高兴同他结亲一样。
妙姝姝站在三步之远处看着他,一身华气的她与满目苍夷的无眠山格格不入。
江飞渊没想到大难不死后所见第一人竟是她,每次见他都告诉他“像你这种只配给我提鞋的小角色,也妄想我同你成亲?简直就是不知自己是什么货色,整天痴心妄想。”
这话烙在他心头多年了,若最初对她尚有一丝好感,但在此话后,对她只有轻蔑。
“江飞渊,我都听说了,延光宗没了。”妙姝姝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再见到这样的江飞渊时,她更加认为自己毁约是对的,空烟宗的大小姐怎能嫁给这种残废。
江飞渊垂垂眼眸,心头一痛,不欲开口。
妙姝姝又说:“不过幸好你还活着,那延光宗就还有希望崛起。”
她第一次这样同江飞渊讲话,以往从未如此好声好气过,可能是觉得江飞渊孤苦可怜,所以才这样。
“借你吉言。”江飞渊淡淡开口,不见妙姝姝走,他干脆稳坐石上等她先走。
妙姝姝顿了顿,往前走到他面前,拧眉俯视一身狼狈的少年。眼前少年眉清目秀,还是从前那张脸容,气焰却不比从前高,若说以前是一头被束缚的野马,此刻便是失去双翼的笼中鸟,没了那股儿气焰看着舒服多了。
江飞渊讨厌被人俯视,更讨厌妙姝姝靠近他,每次靠近都会让他想起那些难听的警告,无论过去几个年头他依然忘不掉,每次都让他都想扇她几巴掌泄泄愤,可每次他都要顾及长辈颜面不敢。现在,延光宗没了,爹娘不在,江家唯他一人,没人能管他扇谁几巴掌,趁此把从前记下的打了也可,不过,他想想还是罢了,不能给延光宗丢脸,便耐着性子问:“大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妙姝姝转念一想,反正她爹欠江飞渊他爹的,不如趁机将成为遗孤的江飞渊带回去,算是还恩,那婚约的事自然而然就能作罢,她说:“延光宗已经没了,你又成了残废,继续留在沧澜夜天,你不饿死也会被野狗乞丐欺负死。这样吧,你跟我去空烟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