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拖着也不好。”莫研只好停下来,挠挠耳根,心里想得是公主之事反正是板上钉钉,自己纵然同情她,却也不能拿国事当儿戏,而自己和展昭的亲事也不知要拖到何时,当真是愁人。赵渝不满地瞪她:“你急什么?”“我当然不急,我是替公主你着急。”莫研面不改色心不跳,随口道,“早日成亲,免得萧氏一族觉得有机可乘,总找麻烦。”“你以为行过大礼我就有好日子过,到时候我就真正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莫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吭声,想了半日,陪笑道:“公主,天天闷在这里也难受得很,要不我陪您上街逛逛去。”她想着正好陪公主散散心,自己顺便再扯几尺布回来。“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哪里比得上京城。”“虽然及不上京城,不过也挺有意思的,而且听说还有不少宋人在这里开店铺,您出去走走,也算是体察民情。”莫研替她找好借口。“……展昭在何处?”“展大哥用过早食就被叫走,现下还未回来呢。”虽然展昭不在,但被她说得有些心动,赵渝思量了一会,迟疑道:“我能出去么?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有何不能,换身衣衫便是了。”莫研未想太多,理所当然道。半个时辰后,赵渝与莫研皆扮成寻常辽国女子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走在中京最繁华的朱夏门附近。昨日皇太后大殡,许多店铺皆关门歇业,今日亦都开张了。虽然白幡未撤,但幡下的生意仍旧是热热闹闹。莫研拉着赵渝先进了她曾到过的绸缎坊,按日前买的衣料又扯了好几尺。店家自是笑得合不拢嘴,直问她是不是衣料太好,故而又来买与其他人。随便敷衍了店家两句,莫研就抱着布跑了。路上,赵渝斜眼睇她,轻讽道:“你是想给展昭做衣裳吧?”见被看破,莫研笑生双厣,连连点头,顺口夸道:“公主,您可真聪明。”赵渝显然不领情:“傻子都能猜出来,除了展昭,你还能给谁做衣裳。”“公主,您可千万别告诉展大哥!”莫研又央求道。“怎么?你还想吓他一跳?”“什么叫吓一跳,是给他个惊喜。”“……”赵渝白了她一眼,提醒道,“现下可是初夏,你这衣裳要是做到冬至才做好,可不就是吓他一跳么。”莫研挠挠耳根:“不至于吧。”“这谁能知道。”赵渝学她的模样耸耸肩,然后继续往前逛去。两人在街上兜了又兜,挑了家书铺进去翻翻检检,入目处却无甚可看之书,只得出来。又进了家刀剑铺,辽人所用刀剑均与汉家不同,因惯常在马背上讨生活,兵器也以弯刀为主。莫研习剑,对刀总无兴致,略看了几眼就兴趣索然;倒是赵渝细细看了又看,良久之后,挑中了一把小如匕首的弯刀。“怎么样?可好看?”赵渝叫莫研过来观赏。莫研接过弯刀,飞快抽出插入,如实道:“不怎么样,比起我师姐的那柄刀可差多了。”赵渝复取回刀,不理她的话,便向店家问价。偏偏此刀还颇贵,莫研身上银子不够,赵渝自然是没带银两,只得吩咐店家明日将此刀送至大同馆。出了刀剑铺,莫研奇道:“公主,为何非要买那把刀呢?那么贵,又不一定好用。”“用不上才好。”赵渝只淡淡道,便再也不愿多解释半句了。再往前行去,莫研一眼便瞥见“琳琅绣庄”的匾额,记起展昭的吩咐,便预备目不斜视地直接路过,殊不料赵渝却扯住了她:“有家绣庄,看样子应该是宋人开的,咱们进去瞧瞧。”“公主,我对刺绣没什么兴趣……”莫研话未说完,便看见赵渝已迈腿进去,无奈之下她也只好跟进去。绣庄内果然甚是冷清,店里点了檀香,香气浓郁,兼有定神之效。在檀香之中,一位妇人,年纪大约四十左右,坐在绣架之后,正全神贯注地在刺绣,虽有客人进来,她却是连头也不抬一下。赵渝打量身遭绣品的时候,莫研已暗暗将那妇人打量了几遍,从发丝到露在绣架外的绣鞋,最后落在那妇人的双手上——手白皙纤细,不似惯用兵器之人般骨节突出。可惜瞧不见手心,否则也能根据指茧的位置来判断此妇人。“你是宋人吧?”赵渝看罢绣品,朝那妇人问道。妇人这才抬起头来,微笑道:“是啊,难道姑娘也是宋人?”赵渝笑着点点头。在他乡遇见家乡之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亲切之意,加上赵渝又是公主,看见宋人在辽国做生意,总忍不住要关心一下。“绣品倒是还不坏,怎得好像生意不太好?”她看有些绣品都落了层灰。那妇人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赵渝了解的叹口气:“也难怪,对于刺绣,辽人之中哪会有几个识货的。”那妇人见赵渝叹气,笑道:“其实还好,虽然寻常百姓甚少来买,不过常有些官家来定货,倒也还维持得下去。”“这店里……就你一个人?”莫研在旁,貌似随意问道。妇人点头。赵渝奇道:“那你夫君呢?”闻言,妇人面色黯淡了几分,低低道:“我家相公多年前就过世了。”赵渝轻叹口气,同情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人在这里做生意,一个妇道人家,当真不易。”她拉过莫研,吩咐道,“以后咱们用的绣品就都从这里买,回馆后吩咐下去,让其他人的也都来这儿买。”“……”莫研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心中叹道:你如此一说,这妇人再笨也知道你定然身份尊贵。妇人听见,虽不点破,但朝赵渝恭敬鞠礼道:“多谢姑娘。”“何必言谢,咱们都是宋人,身在异国他乡,帮忙原本就是应该的事。”赵渝笑道。几乎同时,莫研已抢上前一步,双手轻托,将妇人扶起,口中笑道:“快起来吧。”说话间,她的手已轻握住妇人的手,抽回之际,自然而然地从手心至指尖滑过。掌中无茧,而指尖有茧,此人当真只是个绣娘?她心中疑虑更深。“明日你送些绣品到大同馆来,我且细细挑选。”赵渝朝妇人笑道,“对了,还不知道怎生称呼?”“我夫家姓方。”“原来是方夫人。”两人谈话时,莫研低首垂目,貌似在观赏绣架上的绣品,忽然留意道绣架旁的小竹篮中摆着针墩、几条丝帕,在丝帕下隐隐可看见一块皮革模样的东西,但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何物。若要假装摔倒,来撞翻绣架,未免痕迹太重。她心思转了几转,展大哥叮嘱过不可轻举妄动,眼下情况不明,自己若露了痕迹,恐怕会坏了展大哥的事,还是暂且不动为上。正径自想着,突然进来了六名大同馆内的侍卫,也不管赵渝身穿便服,齐齐朝她施礼,朗声道:“属下恭迎公主回馆。”“原来是公主,民妇万死!”方夫人慌忙跪下。“不知者不罪,快快起来。”赵渝忙道,朝莫研使眼色,示意她上前扶起方夫人。无奈莫研丝毫没有接受到她的眼色,正径自扯了名侍卫到旁边,低声询问道:“谁叫你们来的?怎么找到我们的?”那侍卫瞪了她一眼:“大同馆的人全出来了,光是我们这队,就找了六条街。”“……辛苦辛苦。”莫研陪笑,暗道不妙,自己与公主是偷溜出来没错,不过逛逛也就回去了,用不着这么大阵势吧。在侍卫的护送下,两人灰溜溜地回到了大同馆。刚迈进大堂,迎面便看见展昭,莫研上前刚叫了声“大哥”,被展昭厉眼一扫,顿时没了下文,轻手轻脚地站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