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展昭虽一身便服打扮,未着官袍,但这丫鬟见他由三位姨太太亲自引进,便知身份不凡。又见他俊逸出尘,温文儒雅,言语间甚是温和,与素日里所见的来客很是不同,便不由自主地多话起来。展昭笑道:“这么说,只有被请到这书房之中的人,才算是贵客了。你家老爷官居三品,这些贵客大概也都是身居高位,在这书房中来来往往,怪不得你们见多识广,不比寻常府中的丫头。”听他夸奖,丫鬟羞涩地笑道:“大人过奖了,见多识广奴婢不敢当。不过老爷说过,大多象您这样从京里来的客人都爱喝这茶,说是只有姑苏的泉水才配得上这茶,在京里喝不出这味道。”“哦……这么说,府上也常来京里的客人?”他边饮茶,貌似随口问道,“说不定我也认得。”丫鬟凝眉想了想,道:“京里有位严大人来过好几次,名讳……我家老爷谈事时是不许我们下人在场的,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神情中多有歉意。展昭微微一笑:“无妨无妨,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听到此处,在旁一直低头查看信件的莫研暗暗皱起眉头:京里的严大人?会不会是张尧佐派来的与白宝震联络的人?两人又看了半日的信件方才告辞出来,一出府门便遇上等候多时的韩彰。“我找到你师姐了,在茶楼听书呢!”韩彰笑道。他为了拖莫研上一趟陷空岛,只好百般讨好于她。“真的!”莫研喜道,“快带我去!”三人果然在茶楼找到莫研的师姐宁望舒,恰巧碰上她与太湖水寨的大小姐虞清大打出手,莫研搀合进去又闹了一场,待虞清走后,四人方才离开茶楼。因李栩曾称自己到开封前一直与宁望舒同行,展昭循惯例问了宁望舒一些关于李栩的事情,宁望舒也如实相告。对照李栩之前所言,并无出入之处,看来李栩并未撒谎。莫研与宁望舒许久未见,两人甚是亲热,展昭见天色已晚,干脆让她们姐妹单独相聚,只约定次日清晨在紫云客栈,自己便与韩彰告辞而去。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消失在暮霭中,莫研长嘘口气,席地坐下:“总算走了,怨鬼一样。”宁望舒挨着她也坐下,笑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和衙门的人混在一起。”莫研晃晃脑袋,此时想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那本账本,她眼中光芒闪过,虽说自己眼下是捕快,不过那只猫不在身边的时候,偶尔还是可以当当飞贼。展昭放回账本时她看得很清楚,织造府内房屋的大概方位她也心中有数,既然白日里无法当着众人取回,那么不妨夜里偷偷跑一趟。“姐,晚上夜行衣借我穿,好不好?”与师姐宁望舒用过晚饭后一起回房,莫研笑嘻嘻道。她自己的夜行衣还放在紫云客栈,虽说回去拿一趟也不费什么事,不过万一惊动那只猫就有些麻烦了。宁望舒轻轻在她头上敲一记:“又惦着上哪里去闯祸了?”“有正事要办!真的!”莫研缩下头,笑道。“诸事小心!”宁望舒取了自己的夜行衣递给莫研,叮嘱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伤人……”“知道了,放心吧!”“准备什么时辰去?”莫研看看窗外的天色,不慌不忙道:“不急,等过了三更。”“那你还可以小睡一会,”宁望舒看着她有些发青的眼圈,微微笑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赶路这几日都没睡好。”“唉……”莫研揉揉眼睛,依言和衣躺上床,口中嘀咕道:“那只猫天天起得比鸡早,哪里能睡得好……”宁望舒笑着摇摇头,替她掖好薄被,方回桌边坐下。师姐似乎比在山上时瘦了一圈,莫研瞧着她怔怔地想……屋内一灯如豆,桔黄色的光线映在宁望舒脸上,分明带着几分萧瑟,却不是素日里她所熟识的表情。她想起之前宁望舒提过的那位南宫公子,难道师姐是为了他?难怪都说情字伤人,莫研心中叹气,却始终不解:师姐原本快快活活的一个人,现下为了个连功夫都不会的人独自发愁。之前她也曾听韩彰说过,那位南宫公子不仅不会功夫,而且还是个病秧子。这么个人,照她看来简直无一可取,可是师姐偏偏喜欢,又赞他是“好处又岂是说得尽的。”。可见情之为物,当真奇怪。怎么想也不明白,莫研无奈地翻了个身,合目浅浅睡去,朦朦胧胧之中似乎还听见宁望舒幽幽地叹了口气……作者有话要说:小狮子呱呱落地了!!!所以狮子现在很忙很忙很忙~~~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再醒来时,外面的梆子已敲过两声,屋内空无一人,看来师姐晚上也忙得很。莫研换好夜行衣,悄悄推开窗户,外间万籁寂静,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姑苏城,凉意沁人。有薄雾掩护,虽然屋脊瓦片会湿滑一些,但确是极好的掩护。她轻轻跃出窗口,悄无声息地落在隔壁楼的青瓦上,沿着高高低低的屋脊挪腾跳跃,一路来到织造府邸后园。夜色中的荷塘不见白日里的清雅,风起时,黑压压的残荷轻轻晃动,倒有几分阴幽之气。南面的小楼是白盈玉小姐的绣楼,西面则是白宝震的书房,莫研细辨下方位,足尖微点,从荷叶上轻掠而过,在书房的窗外低低地俯下身子。书房内无亮光透出,也无动静,应该是没有人。莫研瞅住位置,掏出银簪拨开窗子,鱼一般地滑进去,正落在靠窗的软榻上。帐册放在书架右下方的小抽屉,她溜到书架旁,拉开抽屉,探手进去,心下一惊——里面居然是空的!莫非白家人发觉不对,把帐册放到别处了?或有人捷足先登?!一时间,几种可能性在脑中出现,莫研甩甩头:不对,若是白家人有所发觉,肯定会有所戒备,起码也应该留人在书房守夜,看此刻情形并不像如此。那么就是有人捷足先登?会是谁?正想着,忽听见屋顶传来极轻微的瓦片轻轻松动的声响,这种动静莫研再熟悉不过,有访客到了。一个鹞子翻身,她跃上房梁,准备静候来人……她几乎是刚上去就差点掉下来——房梁上早已有一个蒙面黑衣人静静伏着,看她差点掉下去,居然还拉了她一把。“你……”莫研瞪大眼睛,刚欲开口询问,那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书房北面。借着清冷的月色,可以看见两个黑影在北面窗外晃动,细细簌簌地拨弄着窗户。她皱皱眉,来人显然是外行,闹这么大动静还不如直接破窗而入。伏在她面前的黑衣人倒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莫研不禁要想到之前他也是这般伏在梁上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思及此处,心中气恼,狠狠瞪了此人两眼。两人伏在同一根梁上,相距颇近,几乎是面对面。此人蒙着面,梁上光线又甚是微弱,莫研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觉得对方双目若星,倒有几分熟悉……她想也不想,探手就欲揭下对方面巾,不料对方反应极快,微侧了脸,左手一招漂亮的小擒拿手反制住她。她刚想还手,就在此时,一声轻微的动静,外面的两个人终于把窗户弄开了……莫研和蒙面人齐齐停手,探头往下面看去。从跃入屋内的身形来看,那两人功夫倒是不错,身法轻巧,落地无声。其中一人回身复把窗户掩好,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查看书架,要另一人查看书桌。书架上的古董,他们连碰都不碰,看来并非普通为财而来的毛贼。难道他们也是为了帐册而来?莫研心中一动,聚目凝神望去,越发觉得这两人似曾见过。虽然从梁上的角度看不分明,但她隐隐约约辨出此二人似乎就是在江边小镇所见的那两名大内侍卫。全神贯注中,她脑袋随着这二人的动作而挪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凑到了蒙面人旁边。为免下面人发现,蒙面人无法出声示意,倒是累得他为了避嫌一直往回躲,直到避无可避。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了,幸而还隔了一层蒙面的黑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