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这都算是小伤了。”
周尽城本来是想宽慰她的,但没想到自己这句话一说出来,让沈应知立刻浮想联翩起来。
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问:“那,大伤都是什么样的?断胳膊断腿,还是被人剖心挖肝?”
“哪那么夸张,最多……”周尽城突然不说话了。
沈应知继续用棉签清理血痂,耳边没了声音,于是抬头,见周尽城正盯着自己看。那双眼睛过于清明,清明得丝毫无法掩盖内心的念想。那念想看得沈应知心一颤,下手就没了轻重。
“嘶……”双氧水淋在伤口上,立马产生了化学反应,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周尽城忍着疼,脸上表情不变。
沈应知又低下头,问:“最多什么?”
周尽城喉结滚动,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抬起沈应知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最多,想你想得厉害的时候,肝肠寸断。你根本没法儿想象。”
这话说得沈应知很委屈,委屈到一点也不想掩饰,直接飙了眼泪:“所以,你用伤害自己这招来逼我?”
周尽城慌了:“我……”
“知道我舍不得,于是逼我?要是我不松口呢?真遍体鳞伤让我看着?把我当什么了周尽城?”
医务室里的气温达到了一种界线,介于高温的底线和常温的临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微妙到了进一步破裂退一步疏离的程度。
他们各自的委屈、压抑、隐忍也到了一种极限。
“别哭,”周尽城嗓子干哑,“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反正一个六年也这么等过来了,六年53600分钟。我数学挺好,对数字非常敏感,却偏偏到了你这里,什么都迟钝了。这些数字,我竟然用了六年才算清楚。”
他起身:“你要是心里没有我,也就算了。但如果你心里和我一样,就别折磨自己。喜欢一个人,想着她,却不知道她在哪儿,那种滋味不好受,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刚走没两步,身后人就开口了,还带着哭腔:“我让你走了吗?”
“你不是不待见我吗?”
沈应知站起来一把将他拽过去推到椅子上,怕他会跑似的,单膝跪在他大腿上,压着:“说得挺好啊,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还是说,我没在你身边这些年,找了不少人练手?你以为你说腹肌照是江舟的,我就信?”
周尽城干脆揽住她的腰,抬眼看着她,笑道:“真是江舟的。”然后垂眼瞅了一下沈应知半露在白大褂外面的大腿,咽了咽口水,说,“你知道你这样,我是会有反应的吧?”
沈应知耳根微红,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不矜持,但还是强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行为对你来说是勾引?”
周尽城坦陈:“对啊。”
她继续胡说八道:“你知道在我们医学界是怎么定义你这种现象的吗?”
周尽城笑:“在医学界怎么定义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定义是,这是我钟情于你的证明。”
“你说这些话,你们组织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罚你去镇守边陲啊?”
“那样更好。”
“好?”
“那说明,我的组织知道我对你真心可鉴,把你当成情敌才会对我下狠手。小姑娘,敢当祖国的情敌,你胆子好大啊。”
“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对祖国的爱远高于你。”
周尽城手臂用力,将沈应知彻底拉进怀里,圈着她然后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介意你更爱祖国,毕竟祖国她是我母亲。爱屋及乌,我喜欢得很。”
“胳膊不要了?”
“要,但有件事,我得趁现在弄清楚。”他没放开她,继续说,“虽然,我和爷爷是耍了点手段,但你也答应他老人家了,你说你要我的,这个算不算数?”
“算,但是……”
周尽城打断她:“算就行,我不逼你做其他的。这六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想知道,当年你和黄阿姨离开大院是不是因为沈叔叔?”
沈应知没说话。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那么我推断一下,你一直不愿意和我好,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见她没反驳,他心里一阵酸涩,脱口而出的却是:“别放弃我。”
沈应知双手攥得很紧,周尽城看着,然后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迅速放开。他温柔地说:“我回学校了。周末是沈叔叔的七周年,爷爷那边有安排,你们不回去,也没关系。”
周尽城离开后,沈应知瘫在了椅子上,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扎在她心头,其实已经麻木了,不痛不痒,但那不代表不会有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