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他又抄起一把石子,放进杨子晖的口袋,无声的威胁。而后他避开路上的监控,在一片漆黑中走出小巷,拿出手机看了眼,给贺铭回复——放心。陈澄在家待了一整天没敢出门,她微博里有好多自己的正面照,怕自己一出去万一遇上杨子晖什么粉丝会闹得不可开交。一边郁闷地盘算着这次要等多久才能让风波过去,却突然发现杨子晖突然在微博替他澄清了这件事。她自然知道杨子晖没那么好心,估摸着这事可能牵扯了什么身后人的利益才出现转机。不过也没多想,这都和她无关,解释清了就好。陈澄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起身从锅里把蒸的菜都端出来。骆佑潜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七点多了居然还没回来,陈澄正打算给他打电话,房门就被推开。“哟,还知道回来呐。”陈澄掀了他一眼。骆佑潜脚步一顿,抬眼看她,发现她面上并没有什么难受的神情,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心尖儿上又被堵了一团棉花。这是受过多少的委屈,才能不痛不痒成这样。人被打击到谷底就会发现,是没有底线的。可他却希望陈澄有时能软弱一点,流点眼泪,而不是现在这样,刀枪不入,把所有针都化作内伤,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骆佑潜朝她笑了笑,便拉开椅子坐下。陈澄才发觉他似乎是兴致不高,又想起今天是期中考:“怎么,期中考没考好啊?”直接没去考数学,也不能更差了。骆佑潜在桌下轻轻捏着食指指腹,他许久没玩过弹弓了,刚才连着发了好几颗,磨得手指发疼。当初小时候刚学拳击,为了清楚精准地了解敌人的要害,教练便教他用弹弓打击人体模型的要害点,所以精准度非常高。“嗯,没考好。”他说。陈澄问:“需要我安慰你一下吗?”骆佑潜看着她,撒娇似的:“要。”“……”三天之后,成绩出来,陈澄才知道骆佑潜这次考得是真差。她穿着工作服,躲在咖啡厅角落看手机。骆佑潜:姐姐,老师说今天放学要我叫家长过来,你能不能来一趟……陈澄:???你干嘛了骆佑潜:没考好。陈澄点开他发来的数学成绩单照片,放大图片,发现他的数学成绩那一栏竟然是触目惊心的一个“0”。陈澄当年那差到不行的数学,也从来没有拿到过零分。陈澄:牛啊,考零分也是不容易。骆佑潜:你来吗,姐姐?陈澄:来屁啊!小兔崽子!她还是去了。她提前给咖啡厅老板娘请了假,好在两人关系不错,不然自己在这种忙不过来的时候请假,真是要被辞退了。好歹是作为家长去见老师,她今天穿的衣服还是露肩的,显得不庄重,陈澄先是回了趟出租屋换衣服。她记得以前买过一件西装风衣,但似乎放在骆佑潜房间的小衣柜里了,那时候那间房还没人住。她走进他房间,里面有两个衣柜,一个是放他衣服的,还有一个是陈澄没整理好的衣物。她挑出一件软布料的西装风衣,底下是黑白细条纹西装裤,再踩一双低跟鞋,勉勉强强有了副姐姐的样子。正当她急匆匆往外走时,被床底的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差点绊了一跤。“箱子也不放好。”陈澄嘟囔了一句,弯腰去把它扶正。箱子没有封住,大剌剌地敞着,直接映入眼帘就是一块金灿灿的金牌,陈澄心想着“小屁孩居然还拿过奖”,一边拎起金牌看了看。——全国青少年职业拳击大赛轻量级冠军。“……”陈澄心头只剩下无数个我操。下课铃过后的校园里闹闹哄哄。贺铭坐在骆佑潜的前面,扭头问:“老岑叫你家长过来,你通知你爸妈了吗?”骆佑潜扬眉:“没啊,陈澄过来。”“……”贺铭举手冲他做了个揖,真情实感道,“佩服!”话一落,教室后门的霞光被一个纤瘦身影遮挡,陈澄逆着光,头发边缘被染成绒线般的触感。她敲了两下门,说:“骆佑潜,你给我出来。”大家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跟骆佑潜说话,纷纷好奇地探头望去,有几个男生上回在学校面馆遇到过两人。跟大家科普:“哦,那是他姐姐。”深谙某些秘密的贺铭兀自摇了摇头:姐什么姐啊,到时候都是你们的嫂子。骆佑潜从后门出去,亲昵地挽住她的肩膀,叫了声“姐姐”。陈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接把人揪到了外头的走廊上,阴阴森森地瞪着他:“骆佑潜,你挨过揍吗?”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澄就直接伸腿朝他踹过来。骆佑潜眼疾手快,连忙侧身一躲,一边伸手去拉她,陈澄又一拳头抡过来,腿还没收回去,他想躲,又怕陈澄扑空了会摔倒。只好结结实实地挨下那一拳。陈澄这一身上下也没几两肉,估计卖了都卖不出好价钱,打过来的拳头也轻飘飘没什么力气。小猫挠痒似的。不过好在表情凶悍,拳头速度飞快,徐徐生风。算是个能唬住人的花腔。这时老岑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磕巴了嘴。“这、这位家长,你别生气!别动手!孩子学习平时都挺好的!”冠军办公室。“您是骆佑潜的……姐姐?”老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心有余悸,默默感慨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平常难以管束的骆佑潜在她身边站着竟像只被驯服的大猫,乖乖低着头站在她身后,还小心翼翼想去拉她的袖子,结果被她甩了去。“啊。”陈澄应了声,深呼一口气,“是。”“哦,是这样的,平常这孩子吧成绩很好的,这次却倒退了两百多名,其他课都考得正常水平,可这门数学,他直接没来参加考试,问他他也不说。”“……”陈澄瞥了他一眼,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老岑怕这位脾气火爆的姐姐又突然发飙,打圆场:“不过这也算个意外,如果数学正常发挥,还是没有退步的。”陈澄顿了顿,问:“学校一共几人啊。”“高三一共是三百多人。”老岑说。“那他原来的成绩——是几名?”“一般都在前十吧。”“……”陈澄这个曾经的学渣,无言以对。从办公室出来,骆佑潜飞快地回教室拿上书包,又紧跟着陈澄跑上去。正是下班放学高峰期,大街上很热闹,车堵得水泄不通,陈澄从便利店买了两罐冰镇可乐,丢给骆佑潜一瓶。径自跨上一旁的高台,蹲在上面,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上回我在旁边那条小巷里把你从混混手里救出来,怎么没跟我说你会拳击,还是冠军。”陈澄直接问。骆佑潜愣住,没答话,本来向陈澄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十六岁之前,他抱着梦想,前路坦荡,人人都说他天生就该在拳台上发光发亮;十六岁之后,梦想随着那场兵荒马乱戛然而止,从此成了他心底隐秘最无法触及的秘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澄解释。难不成要跟她说,他现在不再打拳击了,至于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因为自己曾经打死了人,从此埋下阴影,站不上去了吗?她会让一个杀人犯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吗?他真的太喜欢陈澄了,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无所顾忌追逐梦想的冲劲,而他自己拼命抑制自己对力量与血的渴望。于是最赤诚的甘露滴落在最广袤而干涸的沙漠上,以一种奇妙的姿态迅速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