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算去摸烟,食指推开烟盒里头还有最后一支。贺铭叹了口气:“诶,骆爷,给我支烟。”骆佑潜一顿,把最后那支烟给他,隔着几步远把烟盒丢进垃圾桶。“最后一支了啊?那你还是自己抽吧。”贺铭犹豫了下,没接过那支烟。骆佑潜偏头斜他一眼:“一会儿再去买一包。”于是贺铭点燃烟,吸了一口。烟味随着不疾不徐的晚风弥散开来,烟这种东西,没闻到时倒没什么感觉,一旦闻到……骆佑潜的瘾被勾起来。还有点压不下来。更何况是如今这么烦躁的时候。他们站着的马路对面是一座天桥,隔着江,纵使是这样的夏初时节,那里还是有些凉的。这条马路隔开两条街,简直就像一块巨大的隔热板。骆佑潜站着的这一边,烟火气儿十足,吆喝的商贩,拥抱的情侣,亮堂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的各种味道。人间百态,尘世俗事。马路对面显得清冷许多——只站着一个姑娘。背朝着马路。看上去淡漠又性感。骆佑潜这会儿懒得动不愿意去买烟,于是想着要转移注意力。他仰着头,下巴抬起,下颈线条流畅自然,眼睛轻轻眯起来,然后冲着那姑娘吹了声口哨。贺铭也抬起头,顺着骆佑潜的视线看过去。对面那姑娘穿着一身暗红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裙摆飘动,贴在大腿上,勾勒出单薄的身躯,肩胛骨支楞出来。主要是,她那件连衣裙背后还开了叉,从他们这角度看过去也能看见上面的光泽,让人很想……撩开点仔细看一看。姑娘脖子上挂了相机带,低着头似乎是在按着什么。“骆爷,美女诶!”骆佑潜没说话,懒散地蹲在路边,视线落在那姑娘身上。她重新抬起头,拿起相机对着江对面不知道在拍什么。咔嚓,咔嚓。变着角度。动作看上去还挺专业。“您这是……有兴趣?”贺铭不确定地问,骆佑潜什么时候这么盯着一个姑娘看过?“嗯?”“她。”“没有。”骆佑潜收回视线,又看了眼贺铭,被八卦眼神打量的感觉他不喜欢。一巴掌打在贺铭的脑袋上,两根手指夹着烟从他齿间拿出来,重重在地上摁灭了。一收回视线,烟瘾又被勾出来,于是从源头断绝。贺铭扬着眉:“没事儿!骆爷!我贺胖儿是什人!那必定对你肝胆相照忠心耿耿啊!你要喜欢就直说,我怎么也给你把手机号要过来。”骆佑潜笑了声:“我真没。”贺铭还是狐疑。骆佑潜叹了口气:“真没有,我就是在想——”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继续,“一会儿下了雨她那些照片可能都得泡汤,纯属幸灾乐祸。”陆铭笑骂,还推了他一把,阴阳怪气地:“你很坏坏诶!”两人重新回网吧,拿了背包出来,外头居然瞬间开始下雨,一颗一颗巨大的雨点落在地方。瞬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黑色圆点,很快地面全部被浇湿。骆佑潜抬头看对面的姑娘。她愣了下,飞快地把相机塞进黑色帆布包,然后把帆布包裹成一团抱进怀中。他本以为这姑娘会拿帆布包举到头顶避雨,没想到相机大过一切,雨点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那姑娘左右看了圈,然后朝着马路对面跑过来。由于下雨,她低着头眉头紧皱,看不太清楚脸。骆佑潜一愣,似乎有点眼熟。夜宵迎面跑来的姑娘妖艳。细眉微蹙,锁骨能养鱼,长发蜿蜒在身后,一双腿笔直匀称。是天生的妖精,一切俗人的蛊物。陈澄飞快地穿过马路直接跑到酒吧地下避雨,她跺了跺脚,双手拍掉手臂上的水珠。再抬眼时,也发现了前面五步远站着的那两人。一个瘦高挺拔,一个体型大只。前者正挑眉看着她,顿了两秒就瞥开视线;而后者正一脸八卦地盯着身侧人的脸,像要盯出个洞来。陈澄认出来了,可不就是那突然撂下她摔门而走的租客嘛。她舔唇兀自低头笑了下,那笑容没什么实质意义,单纯觉得好玩罢了,虽然陈澄细想也没察觉出到底哪里好玩。这么些年来,没遇到过什么锦鲤,整日窝在小破出租屋里头,主要收入来源也不过是摄影的稿费——不多不少,在老家或许可以过得轻松点,而在这个水泥森林的大城市里,只不过勉强能养活自己。生活已经如此憋屈,陈澄觉得再不给自己找找什么乐子可真是要无聊死了。她直接靠到墙沿上,口里嚼着口香糖,整个人都是大写的“慵懒”,以及隐约的顽泼傲气。没打算给新房客打招呼——不熟。陈澄仰头看了眼天,灰蒙蒙一片,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索性重新从包里掏出相机翻看之前拍的照片。数量应该是够了,远景近景也都有,回去修个图应该就可以发给范经理。“骆爷,这个不只是背影杀手啊,正面也杀手!刚才还冲你笑了,我看你有戏。”他刻意压低声音,然而还是清晰地传到陈澄耳朵里。“胖儿——”他声音沉下来,侧头,“闭嘴。”骆佑潜心里窝着火,尽管这火和贺铭以及对面那姑娘没半点关系,只不过他一旦有发火的预兆,鲜少有人敢再去惹他。贺铭立马闭紧嘴。只是这会儿对面的姑娘突然从相机上抬起视线,她眼睛狭长,眼角延伸开来略微低垂,显得眉眼柔和,却招出风流气。骆佑潜看着她朝着自己笑了一下。自然,这一笑贺胖也一定是看到了,因为他已经听到耳边轻轻倒抽气的声音。“操。”他骂了句。直觉那笑容是故意的,就为了让贺铭继续在他耳边叨叨。幼稚的挑衅。贺铭难得敏锐了一回,察觉出两人间异样的关系:“骆爷,你……认识啊?”“嗯。”他轻轻皱起眉,“合租的那女的。”话落,对面又笑了一下,这回还从喉咙里飘出淡淡的笑声,莫名有些轻佻的意味。贺铭蹭得转过头,从喉咙底压着声音发出咆哮:“你不是说……!”你不是说是个丑女吗!贺铭瞥了眼那姑娘,憋住未说完的话,挠了挠头乐呵呵也冲她一笑,又见她没伞,颇热情地说:“嗨!你没伞吧,我这把给你用吧?”“嗯?”陈澄抬眼。“伞!”贺铭把自己的伞递过去。正当陈澄想要拒绝时,那个房客说话了:“胖子,一会儿淋雨吧,我不跟你拼伞。”“嘿——”贺铭摸了摸鼻子,掐了把他的手臂,压低声音,“你骗我的事怎么说!这明明是个百分百的美女!你得请我吃饭!”骆佑潜“啧”了声,言简意赅:“化妆前后。”前面的话陈澄没听清,这一句倒是一清二楚,立马了然他们在说什么。她无害地笑了笑,十分谦卑地说:“是,东方邪术之一。”骆佑潜看了她一眼,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了眼,是“教练”发来的。【上回跟你说的比赛你考虑得怎么样,有空的话我们谈谈吧?】骆佑潜重重吐出一口气,下意识摸烟,才发觉已经没了,重新揣回兜。“走吧,请你吃小龙虾。”他拍了下贺铭的背。网吧隔两家小店面就是一家主打小龙虾的夜宵店,空气里都氤氲着浓重的小龙虾味,十三香的、蒜泥的……外头的空地支着大伞,底下摆满了白色的塑料桌塑料椅,光着膀子的男人们和穿着短袖短裙的女人们聚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