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微亮,他才得出一个一如既往的答案:江瀛此人,他想抓住,就能抓住,但是需要他付出更多乃至不对等的宽容和爱护。简简单单的置换条件,但却不容易做到,或许长相厮守的爱情向来就不会教人轻易得到。
他捋出了头绪,心才静下来,在天亮时睡着了。
江瀛食言了,江瀛没有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第二天联系他。第二天还没到上班时间,江瀛就去公司离职,配合各种程序被翻来覆去审查了半天,他又在公司里见到了关叔,关叔向他转告爷爷的意思,让他去海外,被他拒绝了。
关叔不再劝说他,看他的眼神也冷漠了,像是在看一个外人。
审查结束后,江瀛什么东西都没拿走,连留在办公室的西装外套都没有穿,一路下楼一路解下了领带,扯开了衬衫领口,摘掉了手表,走出写字楼站在街道人群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回头也没有留恋的走了。
他开车去了医院,到了展星羽的病房外,发现门开着,里面有人。
海宏成正在开窗户,让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又把买来的花摆在桌子和墙壁的夹缝里,拿着抹布擦掉小雏菊掉下的几片花瓣,抖搂着抹布一转身,看到江瀛站在门外。
海宏成说:“来啦。我就知道能在这儿见到你。”
江瀛走进去,把买来的花摆在那束小雏菊旁边,问:“护工呢?”
海宏成:“你是说小吴?他去打热水了。这小伙子看着年轻,做事儿还挺细心。”
他搬了两张椅子放在床边:“来来来,坐。”
江瀛和他面对面坐着,但扭头看着床上的展星羽;展星羽瘦了很多,闭着眼睛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是他知道展星羽在另一个世界里自由,安好。
他不会放弃,他相信展星羽总有一天会回来。
海宏成则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瀛,还能从江瀛的侧脸中看到当年那个从窗口翻落的少年的影子,一转眼,时光如梭,竟然恍如隔世了。
良久,海宏成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受苦了。”
江瀛慢慢回过头看着他,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了出来,他被自己的眼泪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用手抹去,但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海宏成走到他身边拥抱他,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不哭了不哭了,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生活。”
江瀛经历过千锤万打,已经很坚强了,就算这几天经过了这么多的颠覆,他也很冷静的对待,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少冤屈,他是最能于刀山薄刃上独自行走的人。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觉得即悲伤又痛快。
渐渐的,他平静了,觉得羞赧,就用双手捂住脸。
海宏成坐回椅子上,道:“你和小叶的事,我听海阳说了。”
江瀛闻言,不得不放下手,端正地看着他。
海宏成笑道:“你以为我会反对你们呀?我可没那么老古董。下个月是小叶生日,自从他爸妈走后,他的生日都是在我们家过的,今年你跟他一起回来吧。”
江瀛低下头,又有流泪的冲动,哽咽道:“好。”
他在医院里一直待到中午两点多,和海宏成说些琐事和家常,也听海宏成和护工小吴聊象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他收到一条微信,才向海宏成说:“我有事,得走了。”
海宏成:“走吧走吧,我和小吴再聊会儿。”
江瀛离开医院又往城南菜市场开,到了菜市场大门前,把自己的豪车扔在大爷老太的电动车中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第一次来菜市场,还是本市最大最有年头的菜市场,里面除了生活物资应有尽有,还有很多开了多年的餐馆档口。他走在两排蔬菜摊子中间的过道,需要时时看着路,避让来往的人,所以回复边小澄的信息只能发语音:“我到了,你们在哪?”
边小澄发来文字:卖烤鸭这儿,快来快来。
卖熟食的摊子太多,各种气味揉在一起难分方向,江瀛问了几个摊主才找到卖烤鸭的摊位。法西娅和边小澄正在等老板把烤鸭切片儿,看到江瀛从人群中挤出来,俩人齐刷刷的指着身后;叶初阳正在后面的菜摊上买蔬菜。
江瀛朝他们点点头,直接朝叶初阳走了过去。
叶初阳今天穿的简单素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牛仔裤,连眼镜都换了一副简单廉价的黑框眼镜;但他瘦削清癯的身材和白得几乎透明的肤色在人群中依旧很显眼。
他挑了几根茄子,正在和老板讲价,但是他讲价的语气和他说话的语气一样,低低的柔柔的软绵绵的,自然讲不下许多价钱,最后便宜了三毛钱成交。
他扫码付了款,伸手去接茄子:“下次你得给我便宜——”
一只手半路拦截,把装着茄子的袋子接了过去,他一转脸看到了江瀛,剩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江瀛把放在叶初阳脚边的几只袋子都提起来,问:“都是你买的吗?”
叶初阳点点头,两手空空地往前走了。江瀛提得满满当当跟在他身后,不住得偷看他,只能看到他白嫩纤细的后脖颈,道:“我早上去公司办离职手续了。”
这些事叶初阳都已经知道了,边小澄早在一个小时前就事无巨细的向他报告了江瀛一上午的行程。他停在一个摊子前,拿起一把芹菜翻看:“办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