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也精通星相,情知这几日不宜远行,但那些前尘过往郁积心中,只怕会耽误她的大事,她也不会让自己不快,必是要发散出去,因而已吩咐绛雪备好马匹,明日便要启程。
芳笙知小凤性情,自也能度她心意,早已为她想好:“能和大美人多相处片刻,芳笙心下欢喜,但若因这天气,真耽误了你的大事,芳笙心实难安。孔明借东风,不过书上戏言,但芳笙确有办法,令这天立时放晴,不至耽误你的行程。”说完,又吹起紫笛来,竟招来一只,颈饰金带的仙鹤。
只听他笑道:“小野草,多谢你了,但这壶酒可不是给你喝的,若你偷馋,害我在大美人面前丢了面子,我就挑光你的嫩羽,给我的大美人,做件更好的大氅。”说着,将随身玉壶挂在仙鹤颈上,再耳语了一番,轻抚其羽。
又看了一眼小凤,他玩笑道:“好兄弟,你一定要和天上的神仙们,好好解释一番,芳笙此举,只为博大美人一笑,别无他意,可千万别因改了天时,而怪罪于我。”
而仙鹤高首扬喙,似也在鄙夷芳笙为人:哼,无事小野草,有事好兄弟。随后展翮催风,清啸而上,直取云巅。
见此,小凤不吝赞美:“好神峻的仙鹤。”
芳笙由衷乐道:“他是我好兄弟,我们相依为命多年,我早在他面前放肆惯了。”
小凤揽了一下斗篷,唇边带笑:“看来,你是把家当都送上我冥岳了,还想在我这里常住不成?”
“既为贼首,芳笙从无走空之时,一日未夺得大美人芳心,就赖上一日,若芳笙有幸,夙愿成真,又岂有离大美人,而自己独去之理?”
话音刚落,恰是酉正,银絮从天而散,浮云凝华,风回碎玉,正是一番好景致。
芳笙用飞雪穿云掌,将后厨现宰的鹿肉,削成一片一片若梅花,纷纷落在白玛瑙雕成的盘子里,指上不沾一丝油腻,依旧美玉凝成,同两颊一样,毫无血色。
“大美人,你可说过,‘你所图的,未必不能’,才不出三日就反悔了?不忙不忙,芳笙可是有凭证在手的。”
他神态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就像这句话是他所说,倒让小凤笑了起来,心中想着:你那缃绮,只有自己指印,我不承认又如何,说你是小滑头,分明是个小呆子。
芳笙又岂有不知,文契单方不成之理,他唯以真心相待,相信白首之约自可相定。
金樽中温好的荔枝酒,被他注入两个螭爵,先敬小凤道:“既已问鼎武林,必当逐鹿天下,鹿炙芳酌,怎样都是个好兆头,以此补贺大美人出关之喜。”
小凤被他这话激起了满腔豪情,一饮而尽。复又问道:“幽萝旋老,杜若方生,是为何意?”
他反而先问小凤:“大美人有何见解?”
小凤想了想,解道:“人生在世,瞬息万变,既知生,当知死,倏忽而生,倏忽而死,周而复始乃世间常态,是以生死无须挂怀于心。”
他双眸若含星,点头一笑,待掌风将至,碳火拢得更旺了些,纤掌游鲤摆尾,芭蕉随风,少时已有香气冒了出来。
灯光下望去,今夜芳笙眉眼间,较往常柔和许多,更具女子之态,不免令小凤有些生疑。
他取出一只玉瓶,里面装的是西域香料,刚要撒上,只见小凤掩鼻,目光露出嫌恶之色,他当即将瓶塞好,远远掷下了悬崖,暗中思索着:到底是哪一味香料令她不适。
于是取出自己配的佐料,见小凤并无方才之态,才放心撒了上去。待熟后,先取出一片浅尝,以示诚意,再装至干净的玛瑙盘中,奉与小凤。仅吃了这一口,却只顾喝酒。
他以罗帕拭唇,解释道:“我一天吃的东西有限,有酒足矣。”
若非今日相约,他应作陪,平素是什么都不吃的,一切食之无味。
小凤尝了一尝,焦嫩适宜,香酥可口,唇齿留香,这鹿肉滋味,确实是她一贯喜好。不然这纤尘不染的小滑头,又怎会费心接近后厨。
这样想着,又喜欢了几分,玉颜芙蓉,光华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芳笙见小凤唇边笑意,自己更是欢喜不尽:不枉在后厨多瞧了几眼。
他拿出一壶新酒,又呛又烈,再放入五粒烈火丹,竟毫无反应喝了下去。
陡然间,小凤已搭上了芳笙脉搏,只觉这手比冰雪要寒,却比流水还要柔嫩,比丝缎还要光滑,连一个薄茧都不生的,总之,不像个多年习武的少年。
他脉相虽呈平和之态,但体内暗含阴阳二气,必身兼至阴至阳两种奇功,奇的是,阳经上风霜雨雪,阴经上夏日炎炎,两股气虽暗暗相较,但大体上是水火既济之象,所谓阴阳不冲,而相合和。知此,小凤又换了一只手腕搭上,依旧这般,确实有些奇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