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多元论与相对论的思想及其最终导致的个人主义政治。
后现代女性主义所倡导的个人批判是对普适性的破坏,因为在普适主义下,女性是缺席的、不可见的、沉默的。后现代女性主义批评在传统的男权的学术写作中舍去了个人的和情感的内容。它表明作者已死,是与所写的东西不相干的,只是一个缓慢地流出故事的载体而已。他们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没有一点点看法,只是制造出一些像天使一样脱离身体(实体)的文本。这样的理论会将我们的处境神秘化,而不是搞清楚。它认为,有些批判理论就像它所攻击的世界一样的追求霸权。(robn,etal,65)
针对这一传统,后现代女性主义发起了自传行动,倡导女性写作自我表现的文本。(robn,etal,66)将个人的经验与政治的问题联系在一起写作,要打破学院式的知识生产的传统形式。它主张,写作就是写自己。将个人与理论联系起来,从个人的角度批判社会。这种女性的写作或许是反理论的,或许是理论的新阶段。
伊丽加莱甚至认为,女性的性是女性写作的动力之一。弗洛伊德对女性的性没有做过正面的评价,只有反面的评价。他认为,女性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阴茎的“小男孩”。男性的性欲受阻可以升华为创造性活动,女性的性欲受阻为什么就不可以同样升华为写作的动力呢?弗洛伊德的这个理论是如此的不公平,而且并没有坚实的经验证据来加以证明。
后现代女性主义认为,男性语言是线性的、限定的、结构的、理性的和一致的;女性语言是流动的、无中心的、游戏的、零散的和开放结尾式的。(robn,etal,72)男性的思维模式也是线性的、单一的,关注于阴茎插入阴道,而女性的性却是圆形的、多重的。在写作上,男性总是看重排列、组合,总是不必要地使用两分法:主动与被动;太阳与月亮;文化与自然;白天与黑夜。而女性的写作是没有固定界限的。拉康也说过,女性有进入非线性思维领域的特殊能力,男性是技术的目的性的理性,在与他人的对比中确定自己的地位。他建议女性创造不同于男性的文化,避免线性思维和男性的科学样式,提倡“圆形写作”,并认为它是女性身体圆形线条的反映。(agr,59)
四、后现代女性主义(7)
听上去令人鼓舞,然而这种观点冒了一个险:将女性与情感联系在一起的本质主义观点。而本质主义的观点正是后现代女性主义一向激烈反对的。如果任女性自由创造出来的文化必定是不同于男性的文化,如果按照女性的“自然”逻辑去思维必定是不同于男性的思维,男女两性在本质上的差异岂不是就此成立?在我的有限的思维能力中,对于线性思维与圆形思维的区别的确是感到有点匪夷所思。也许这恰恰表明,如我之辈在多年的“正规”训练中,早已被男性文化和男性思维模式所浸淫,再不能按其他模式来思维。圆形写作和圆形思维
的想法至少可以为我们揭示一个新的思路,使我们敝帚自珍,不要轻易丢掉自己身上有价值的东西。
2、对后现代女性主义的批判
对后现代女性主义及后现代主义最尖锐的批判首先指向它的非政治或后政治(postpolitical)倾向,批评来自女性主义运动内部,其主要看法是:在女性刚刚成为她自身权利的主体之时,后现代主义就剥夺了女性在普遍人性中的权利。
后现代主义理论是从1970年代开始进入女性主义运动和研究的,它所遭遇的主要障碍来自现实运动和政治斗争。反对派认为,如果取消了“女性”这一概念,女性如何能组织起来发展新的正面身份?如果根本就没有“女性本质”,更不会有把女性团结在一起的姐妹情谊这种精神了。(jaggar,etal,81)
反对后现代女性主义的人们反对对主体性的解构和对主观能动性的质疑。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观点是由哈索克(nancyhartck)表达出来的。她不无激愤地说:“正当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刚刚开始打破我们一直被迫保持的沉默,刚刚开始提出为我们自己命名的权利要求,刚刚开始作为历史的主体而非客体来行动,正当此时此刻,为什么主体的概念本身却成了问题?正当我们要形成我们自己关于世界的理论之时,世界是否能被理论化这种非确定性却被提了出来。正当我们开始讨论我们所要求的变革之时,进步的理念和系统地、理性地组织人类社会的可能性却变成不确定和值得怀疑的了。”(jaggar,etal,81)有人这样批评后现代主义:“为什么正当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开始为自己命名的时刻(过去我们一直沉默),正当我们起来作历史的主体而非客体的时刻,主体这一概念本身偏偏受到了质疑?”(brodribb,45-46)
这一质问颇有深意——女性一直被当成历史的被动客体,正好在她们意识到这一点,想作历史的主体可还没有作成之时,主体竟被否认了——言外之意似乎在暗示这里有一点阴谋的味道。这一批评就像是在说:在一场轮流座庄的赌局中,前任庄家在自己该卸任时擅自宣布整个赌局已经结束了。
传统的女性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分歧还在于对身分认同和对主体的不同看法。后现代主义要求“解构”,视主体为流动的和变化的,就连使用“女性”这样的概念都是本质主义的;并认为,如果不加分析地使用这类词汇,会于无形之中加强本质主义的思维方式,即认为男女两性的区别是与生俱来而且是固定不变的,而实际上,“女性”这一概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意味着不同的东西。女性主义的目标则是要争取作话语与意识形态的主体。一些女性主义者认为,后现代主义毁弃了学术上的许多重要分类,解构了女性主义的政治活动。她们提出,如果不承认各类现象的本体论基础,那就等于取消了政治学。男女两性的分类是政治学已经确定的分类,对两性分类的批判会带来什么样的政治可能性?认知的无限的分散化和多元化已经被理解为政治学和政治信仰的终结或消解,女性主义在这场消解中又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