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一年十一月,上海成立中国共产党上海地方委员会,陈望道担任第一任书记(又称委员长)。
但是,陈望道仍不满于陈独秀家长式作风,再度要求退出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曾派茅盾劝说当时要求退党的邵力子、沈玄庐、陈望道三人。
茅盾回忆道:
&ldo;党组织又决定派我去向陈望道、邵力子解释,请他们不要出党。结果,邵力子同意,陈望道不愿。他对我说:&lso;你和我多年交情,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既然反对陈独秀的家长作风而要退党,现在陈独秀的家长作风依然如故,我如何又取消退党呢?我信仰共产主义终身不变,愿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我的力量,我在党外为党效劳,也许比在党内更方便。&rso;&rdo;茅盾:《我走过的道路》(上),二四○至二四一页,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一年版。
从此,陈望道脱离了中国共产党。
陈望道投身于教育事业、文化事业和学术研究。他担任中国共产党创办的上海大学中文系主任。一九二七年后,任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他参加左翼文化运动,与鲁迅有着密切交往。一九三四年九月他在鲁迅支持下,创办进步刊物《太白》。他从事修辞学研究,于一九三二年出版了开山之作《修辞学发凡》。
解放后,陈望道被任命为复旦大学校长。他以民主人士的身份,出现于各种社会活动之中。
他担任中国民主同盟中央副主席兼上海市委员会主任委员。一九六○年冬起,他担任修订《辞海》的总主编。
陈望道毕竟是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党员之一,总希望有朝一日回到中国共产党。特别是一九五六年元旦,毛泽东在上海会见了他这位老朋友,谈起往事,更使他强烈地希望重返中国共产党。
陈望道向中国共产党上海市委透露了自己的要求。
陈望道的身份、资历非同一般中国共产党党员。他要求重新入党,不是中国共产党上海市委所能决定的。
中国复旦大学党委逐级向上请示,最后把报告送到了中国共产党中央主席毛泽东那里。
毛泽东主席了解陈望道的历史和为人。他说:&ldo;陈望道什么时候想回到党内,就什么时候回来。不必写自传,不必讨论。可以不公开身份。&rdo;(这是毛泽东原话的大意。据陈光磊一九九○年三月十八日与笔者谈话时,回忆陈望道生前曾告诉他毛泽东的这一段话。)
就这样,陈望道于一九五七年六月,由中国共产党中央直接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陈望道重新入党之后,没有公开中国共产党党员身份,仍以非中国共产党人士的面目参与社会活动。直至一九七三年八月,他作为中国共产党&ldo;十大&rdo;代表出席会议,他的名字出现于代表名单之中,人们才惊讶地得知他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ldo;文革&rdo;之初,陈望道在复旦大学曾遭到大字报的猛烈攻击,说他&ldo;执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rdo;等等。北京大学校长陆平蒙尘,他作为复旦大学校长亦受重炮猛轰。
陈望道的体质颇好。他自幼练过武功,据云,徒手可对付三四个未曾学过武术的人,有一根棍子则可对付十来个人。陈光磊是他在解放后招收的第一个研究生。据陈光磊回忆,陈望道曾叮嘱过他:&ldo;我睡着时,有急事,你只可喊我,不可用手拉我。&rdo;原来,他睡觉时,总是双手握拳于胸前,谁拉他一下,他会&ldo;条件反射&rdo;,那拳头就会在睡梦中&ldo;出击&rdo;!
往常,他若不慎跌跤,用一只手轻轻一撑,便会一跃站正,然而,一九六八年,有一天参加&ldo;抗大清队学习班&rdo;(&ldo;抗大清队学习班&rdo;,指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那种精神、作风去&ldo;清理阶级队伍&rdo;),他在复旦大学教学楼前滑倒而起不来,便叹道:&ldo;功散了,体力大不如前了!&rdo;
&ldo;文革&rdo;的冲击,加上夫人蔡葵在一九六四年患脑瘤故世,这两桩事使陈望道老态骤增,头发稀疏,精神大不如前。所幸中国共产党中央通知上海要保护陈望道,这才使他免受那些批斗。他在极度的孤寂之中,仍坚持研究修辞学。他的卧室里堆满了书。他日坐书城,埋头学问。儿子陈振新和儿媳朱良玉照料着他的生活。
他家在二楼。楼下便是语言研究室。他的学生们,也细心照看着他。
陈望道年轻时,性格异常急躁,雅号&ldo;红头火柴&rdo;。历经磨难,他变成了&ldo;黑头火柴&rdo;,变得&ldo;安全&rdo;起来。人们尊称他为&ldo;陈望老&rdo;,雅号&ldo;城隍佬&rdo;。
老人怕跌。自从他&ldo;功散了&rdo;之后,他在家中又跌了一次。晚年,他不得不三天两头住进医院。但是,他的头脑仍很清楚,思维很有条理,仍能清楚地与人谈话。
自从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日晚病危之后,他变得气短、气急,不能言语。经过医生抢救,呼吸一度恢复正常,双眼能够睁开,见到前来看望的熟人尚能颔首致意。
毕竟已是八十七岁高龄。正常的呼吸维持不了多久,又转急了。
医生们全力抢救,给他进行人工呼吸。
抢救进行了一个多星期。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九日凌晨四时,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九八○年一月二十三日,中国共产党上海市委为陈望道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他的骨灰盒上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