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叩首,将身子放的极低,道:“那就请陛下为臣妾主持公道。臣妾指认,给臣妾下毒的幕后黑手,就是宁贵妃!”
夏恂似乎被吓到了,他一愣,随即怒道:“环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徐环道:“臣妾知道,但既然旁人可以毫无道理的构陷我,我为何不能如此对旁人?”
“那你也不能拖无辜的人下水!”他甩袖说道。
“那臣妾的孩儿又何其无辜呢……”她抬起头幽幽说道。
夏恂一噎,道:“此事到此为止,朕自会查清,你不必过问了。”
徐环直起身,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体型挺秀高颀,面容英俊,长期作为上位者让他多了一份普通人没有的威压,单从外貌上,燕朝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出色的人了。
但是此时徐环只想将此人的心剖开看一看,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让他能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谋算。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满是坚定之色,她开口道:“既然如此……”
徐环将凤冠从头上取下,双手呈于夏恂面前,缓缓道:
“请皇帝收回这顶凤冠吧。”
夏恂愣了愣,似乎没听清徐环在说什么,徐环又重复了一遍,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又怒气冲冲道:“环儿,你在威胁我?”
徐环摇了摇头,轻声道:
“臣妾自认作为后宫之主,未能尽职尽责,没有保护好宁妃腹中孩儿,现在臣妾自请舍去皇后之位,愿去青城寺带发修行,为皇上诵经祈福。”
夏恂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人,半晌,他才说道:“你今天的话朕就当没有听过,以后也休要再提。”
徐环却是铁了心要请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不停地向夏恂叩首,嘴里念道:“请陛下成全。”
夏恂看她这样是又急又气又怒,在朝堂惹了一肚子气便罢,下了朝还要给他添堵。
烦扰的心思统统纠缠在一起,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一句让他后悔莫及的话便脱口而出:
“既然你一心向佛,那朕就成全你!即日起你便出宫,去你的青城寺修行去吧!”
话音一落,两人的动作都倏地停住,御书房中前所未有的安静,似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一冷静下来,夏恂就后悔了,但皇帝的话犹如金口玉言,碍于颜面他无法开口反悔。
徐环最后一次重重叩首,脑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夏恂听得清楚,夏恂心中一痛,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无理取闹,竟然要在此时离他而去。
她离开时与他说道:“陛下谋算过人,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不能为,假以时日宁侯之流必然不是陛下的对手,臣妾佩服。”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凤冠还留在御书房的地上。
事后徐环听浅书说,皇上在书房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能摔的不能摔的,全部一个不留。后来宫人们进去收拾的时候见到皇上青筋暴起双目通红,他们一眼都不敢多看。
当天徐环便收拾了东西,连夜离宫去了青城寺。
消息当天就传了出去,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是宁国公的谏言起了作用,皇上才发落了皇后。
但奇怪的是,皇后虽然出宫,但是皇上并没有下旨夺去皇后的后位,宁志勇的谏言依旧被驳回,皇后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然而一个月之后,青城寺夜里起了一场大火,整个青城寺毁于一旦。
昌平四年冬,皇后薨,皇帝追封谥号孝仁。
于寺中修行的皇后化为一具焦尸,只留下一枚被大火熏黑的玉佩,不知是谁说的,那是帝后的定情信物,又据说皇上在见到那枚玉佩之后当场失态,痛哭流涕,行状近乎疯魔。
人们仿佛这才意识到徐环的贤明,记起她自从统领后宫便崇尚节俭,也曾在忠臣直谏惹怒皇帝时出面力保,保住了忠臣性命,也让夏恂免于暴君之名,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许多。
怀缅的人甚多,佳人却已香魂远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