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的腿疾,刺痛了父亲,甄永信停止了给儿子们授课,闲着无事,每天上街走走解闷儿,年纪轻轻做起了寓公。一天到贾南镇摊上,看生意清淡,便站住脚,和贾南镇闲聊起来。一个话头没说完,见一对年轻男女从远处往摊儿上走来。
“哥,你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贾南镇向两个年轻男女那边儿使了个眼神儿,“这俩人这两天老到我摊上来,说是吉林农安人,家里遭受洪灾,房子和家人都给冲走了,他兄妹二人跑得快,才侥幸逃脱。如今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眼下只想找个托底的人家,把妹子给嫁了。这几天老上我这儿,求我帮忙打听,说不求别的,只要男方家人忠厚老实,家境说得过去就行。”
“噢?”甄永信警觉起来,顺着方向望过去,一男一女,都不是邋遢人。男的眼睛不大,貌似忠厚,只是偶尔目光一闪,露出几分机警;女的纸眉顺眼,颇有姿色,时而抬眼看人,神情风韵流地动。来到摊儿前,和贾南镇打了招呼,问所托之事有无眉目。贾南镇虚与应付,说正忙着打听,眼下还无消息。两人说些感谢的话,动身要走。甄永信见机插了话,“听二位的口音,颇似吉林人。”
两人听话一愣,点了点头,男的就转向甄永信,“老哥说得是,我兄妹二人是吉林农安人。”
“噢?农安可是个好地方。”
“老哥去过?”男的略显吃惊。
“去过,早年到吉林收山时,曾在农安住过。”
“呀,老哥做过山货生意?”男的把话岔开。
“做过,吉林东部,常来常往。我记得农安城南,有一条小河,是向西流的?”
“对,对,是向西流的。老哥的记性真好。”男的应承着。
“河上有座石拱桥,很是漂亮,上面雕了许多小石狮子。”
“对,对,老哥说得对,那桥是漂亮。”男青年颇感自豪,又和甄永信扯了些家乡洪水的事儿,就动身离开了。看两个年轻人走远,甄永信嘱咐贾南镇,“兄弟今晚到家里吃饭,我正好有点事儿和你商量。”
傍晚,贾南镇来时,玻璃花儿眼饭没做好,贾南镇就到炕前和甄永信说话。“哥找我来,商量什么?”贾南镇问。
“兄弟这阵子,摊上进项如何?”
“和往常差不多,天天都能弄上几个铜板。”
“怎么样,”甄永信问,“兄弟觉得还满意吗?”
贾南镇一时摸不准甄永信话里的意思,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像明白过来,说,“小弟这些,都是哥哥给的,小弟的本事,也是哥哥教的,小弟知道现在鸠占凤巢,理当把摊儿让给哥哥。哥哥放心,小弟现在觉着独闯江湖,也不心虚,明天哥哥尽管去摊上,小弟也正想到外面闯荡一番。”
甄永信听过,笑了起来。停了笑,问贾南镇,,“兄弟看看,凭哥现在的家业,再到摊上给人摇卦算命,合适吗?”说完,又笑了起来。贾南镇想想,也是,甄永信确实今非昔比了,已是城中名流,以这种身份,设案摇卦算命,是不般配的,便问,“那哥哥刚才问小弟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记得兄弟曾对我说过,等积攒一笔银子,就回老家成家立业,兄弟也不小了,早该安个家,现在有了机会,不知兄弟愿不愿抓住?”
“哥哥说得是什么机会?”
“今天到你摊上的两个骗子。”
“骗子?”贾南镇纳闷,“哥哥怎么知道他俩是骗子?”
“是他俩告诉我的。”
“他俩告诉你了?我怎么没听见?”
甄永信笑了笑,说,“其实我根本就没到过吉林农安,也不知吉林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地方,我只是信口胡编,说农安城南有条自东向西流和河,河上有座石拱桥,桥上雕着些小狮子,他就一叠声地附和着说是,你说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万一吉林真有一个农安,城外真有河和桥呢?”
“那种可能只占万分之一,而且,听过我的话后,他还应该随口说出那河和桥的名字,来证明他知道的比我多,这是人之常情,而他呢,正好相反,一当我讲到农安城的事,他就设法把话儿岔开,这就说明他怕露出马脚。”
“那依哥哥的意思,他俩要骗什么呢?”
“骗婚!你没听出来吗?他要找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家,就是为了便于下手。”
“那哥的意思呢?”
“这两个人干的就是背道的事儿,你想啊,他俩为啥不敢找大户人家?就是因为大户人家防范严密,不好脱身。而小户人家,成天土坷垃里创食,一辈子积攒点钱,就是为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往往就被这路人洗劫一空。今天他们即然撞到我手上,不如干脆把他灭了,也算为这一带老百姓除了一害。免得有人上当受骗。”
“咋灭他们?”
“城南老阎家不是求我帮他儿子娶亲吗?”
“前些天他又来了,我就给应付走了,大概他也听出你不愿意做,这几天就没再找我。”
“不要紧,这回你去找他,别捎带我,就说你自己给他物色到一个合适的……”
二人合计到深夜。贾南镇才离开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