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灯光一打,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杜微言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并不在节目上。她站第一排,而他恰好坐在第一排。他们离得不算近,也不算远,但是也足够杜微言看清他的表情和动作。易子容坐姿闲适,头略略歪着,似乎十分有兴趣的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她忍不住,回瞪他一眼,又生生的把目光转开了,只觉得表演时间漫长无涯。
三首歌唱完,杜微言忙不迭的下台,正拿纸巾抹去口红,又是短信的声音:&ldo;一会儿别急着走,我送你回去。&rdo;
她轻哼了一声,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地铁站人群汹涌如浪cháo,温度也比室外高出了许多,白色的列车驶进站的时候,杜微言小心躲避着上下车的旅客,直到贴着地铁的门站住,才轻微的松了口气。地铁开动的时候,而车厢的两侧,广告牌的光亮仿佛流水滑过,又柔软的拂进人的心底。
明明地铁的报站声音还没结束,杜微言却觉得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前倾了倾,然后车子就停住了。这里并不是任何应该停下的一站,地铁的门也没有打开,整个车厢静了一静,然后嘈嘈的低语声仿佛荒糙蔓延开来。其实这个城市的地铁出故障也不是头一次了,乘客们除了抱怨几句被耽搁的时间,也就只能耐心的等下去。
可这一次,整整在原地停了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的停滞,会在人口流动如此迅速的地铁站聚集起多少人?以前杜微言没有这个概念,可现在她知道了。
车子重新开启后,在下一站停下。站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一眼望去,只看得到黑色的脑袋连绵在一起,触目惊心。车门甫一打开,呼啦一声,仿佛巨大的浪头打来,说不清有多少人开始往车子里挤。
保安努力的在车厢门口维持着秩序,许是停站时间到了,地铁的门开始滴滴的发出声响。有人要下车,更多的人要上车。那股力道如此迅猛,她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被人压迫得不住往后退。
车厢的空间仿佛在瞬间被扭曲了,密集的人流,浑浊的空气,每个人都处在这样狼狈的境地里。一片混乱。
有人从杜微言身边挤过,毫不留情的将她往后推搡,又有人接连不断的踩到了她。
杜微言觉得失去了平衡,而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摔在地上任人踩踏会发生什么情况……她想都不敢想,只觉得周围有人在尖叫,还有人用方言大声咒骂着&ldo;不要挤&rdo;,她没来由的开始慌乱,因为周身除了晃动的身影,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
隐约有些绝望,又有些窒息,脑海中是真的一片空白。
有人伸出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又扶着她站起来,直到她的背靠上另一堵墙‐‐那个年轻男人仿佛在巨墙般的人群中劈开了缺口,把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另一侧的地铁门终于吃力的合上了。车外依然是黑茫茫数不过来的人群,他轻而易举的转身,目光拂过她惊魂未定、略显苍白的脸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细细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问:&ldo;没事吧?&rdo;
她抓住他的手,顿了顿,竭力稳定呼吸:&ldo;没事。&rdo;
车厢里的灯光是素白的,他个子高,鼻梁、睫毛处都有淡淡阴影投下来,整个人都像是画家精心描摹中走出来,分明有一种淡然清俊的高贵。唯有双眸还有着炽热的温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几分遮掩不住的关切。
易子容忽然微微勾唇笑了笑,有些无奈:&ldo;我就知道你不会等我。&rdo;
天知道他当时怎么心神一动,想到她就会在这个时间离开。于是顾不上别的,穿过坐得满满的剧院,恰好看见她走进地铁站。或许只差一步,他就赶不上和她一趟车,也赶不上把她从人群里拎出来了。
她的目光渐渐的转回来,依然是那么多人,属于他们空间被压迫得很小很小。可彼此间的距离这么近,她听得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一种特殊的韵律,蛊惑得她难以遏制的想要靠近。
杜微言低头想了想,一点点的贴近他的胸口,不过寸许的距离,却仿佛用了很久很久。她的唇擦过他胸前的衣料,低声,又有些挑衅的说:&ldo;那你还要来找我?&rdo;
易子容只是看着她,她的短发轻轻擦着他的下巴,微痒,仿佛是心动的感觉。
而人群中,他将环抱着她腰间的手慢慢上移,直到贴在她柔软的胸口,不轻不重的按着,淡淡的说:&ldo;因为你口是心非。&rdo;
杜微言并不用回应这句话,因为恰好到了下一站,她又抵在了门口,只轻轻后退一步,就踏出了这方压抑的空间。
她承认自己被&ldo;口是心非&rdo;这四个字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能驳斥……她能说什么呢?
隔了一步彼此凝望,清晰,却遥远。
幸而易子容也并没有在等待她的回答,只是顺着人流走上前,轻轻挽着她的腰,笑着说:&ldo;走吧。发什么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