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言眨了眨眼睛,依然看着他。
江律文终于还是笑了笑,眼神也柔和起来:&ldo;好了,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明天就会有新老师去上课。你现在发着高烧,最好睡一觉。&rdo;
输液管里药水一粒粒往下滴,杜微言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不是疼,可就是难受。她闭了闭眼睛,侧过身子,将半边脸都埋在被子里。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午的阳光已然从窗户的正中央落进来,江律文站在那个小护士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杜微言听见护士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委屈:&ldo;得叫醒她了,还要换药呢。&rdo;
换药的时候才发现伤口是在头顶,纱布被揭下来的时候,杜微言仿佛想到了什么:&ldo;那一圈头发不会被剃了吧?&rdo;
护士一边熟练的换药,一边顺口就说:&ldo;没有,是在额角。就是fèng了好几针呢。哎,别摸别摸。&rdo;
江律文将她的手拿下来,压在床边,似乎在忍着笑:&ldo;没关系,你头发本来就不长,没什么区别。&rdo;
其实他不必压着她的手,因为杜微言眼神里满是懊丧和颓然,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江律文一怔之后,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ldo;伤口不算深,很快就会好。&rdo;
&ldo;还有,那个小孩的爷爷早上来过了,我没让他进来。&rdo;
杜微言倏然坐直了,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问出一句话。
&ldo;他拿了些东西过来,说是对不起你。&rdo;江律文继续说下去,&ldo;还有,你在山上那个学校的东西,我也让人去搬下来了。新老师今天就已经上去了。&rdo;
护士换完药,往桌边的托盘上扔下了剪刀,叮咚一声,声响清脆。
仿佛打断了她的思绪,杜微言慢慢的靠回床上,又抽出了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干燥起皮的唇,断断续续的说:&ldo;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rdo;
江律文微笑:&ldo;王队是我老朋友了。那时候是我建议请你来分析语音的。&rdo;
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杜微言呻吟一声,难道真是烧糊涂了?
&ldo;我把一家人给毁了……&rdo;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她想打电话给爸爸,可是又怕他担心,除此之外,又还能找谁呢?
&ldo;张大叔一家人对我都很好。他儿子抢劫,也是迫不得已……家里欠着一大堆债,晓晓妈妈又要重新做手术……&rdo;
他温和的打断她:&ldo;微言,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犯罪的借口。你没有做错什么,对那个孩子,你说得上是宽容。至于他的家事,本就和你无关……&rdo;
&ldo;你当然会这么说!你试过走投无路么?你被钱逼上绝路过么?&rdo;她剧烈的喘了口气,伸手就去够床边的电话,一边喃喃的说,&ldo;我要去问问余老师。&rdo;
江律文看着她艰难的侧身去拿那支电话,并没有阻拦她,只是静静的说:&ldo;那个老人来的时候说,谢谢你。他说如果不是你,他儿子就一直是个抢劫犯,以后甚至会做错更多的事。我没让他进来,是因为医生说最好让你好好休息。至于他家的情况,你最好不要想着偷偷给钱‐‐我想,这种事由政府出面资助,那个老人会觉得容易接受一些。&rdo;
杜微言不说话了,只是呼吸声渐渐的平静下来。
一室寂静。
她仿佛重拾了理智,低低的说了一句:&ldo;对不起。&rdo;
江律文并不以为意,低声叹口气:&ldo;正巧我昨天来这里开会,来得及接你到这里。&rdo;
他的语气听上去成熟而宽容,这让杜微言愈发的觉得羞愧。她抬了抬头,抿了抿唇,目光在他略带着血丝的眸子中沉顿片刻,说:&ldo;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rdo;
他莞尔,伸手端起护工端来的白粥,只说:&ldo;吃点东西。&rdo;
她将头微微一偏,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ldo;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那个,师兄,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喜欢你?&rdo;杜微言一皱眉,一时间也顾不顾得上尴尬,那些话仿佛排练了许久,从舌尖吐出来,&ldo;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四年前的那个杜微言。你知道……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