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范带人去追肖宗镜,几个官兵抱着“姜小乙”跟在后面。
此时,玉石商戴某人正靠在窗边,一边饮酒一边看热闹。肖宗镜和重明鸟刚好上了街对面的房子,从他这边看去正真切。
“啧,两只落汤鸡。”戴王山咂咂嘴,“……嗯?那是什么?”待他们靠近了些,戴王山看到劫匪脸上的花纹面具。他忽然想起江湖上近些年来的某些传闻,不由直起身子。“这该不会就是重明鸟吧……原来军饷是他劫的?”联想到最近几年发生的诸多事件,戴王山不由眯起眼睛,呵了一声。
很快,街道上又一群人进入戴王山的视线。打头的是刘叔范和师爷,后面跟着几十名官兵,还抬着个昏迷的人。
戴王山知道他们今晚来此是为了交换人质,可那昏迷之人不管从是身型还是外貌看,怎么都不可能是姜小乙。他察觉有些古怪,不由凝神。这时,天边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姜小乙”的面孔,戴王山心下微惊,总觉得这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戴王山掌管密狱,这个当朝最神秘,也是树敌最多的组织,自然有其博闻强记的本事,他迅速思索,双眸蓦然一亮——当初在佻屋村,这人不就在茶棚里?!
“……好啊!”戴王山想清楚一切,狠狠摔了酒壶。床上的花妓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戾之气吓得瑟缩角落。他咬牙道:“我就说那白衣相士怎么无缘无故没了踪影,原来是你搞的鬼!”他望向房顶之上正在追逐重明鸟的肖宗镜,森然道:“你们三番五次坏我的事,我岂能让你们称心如愿!”
说完,他披上外袍,跳出了窗子。
眼瞧着肖宗镜离自己越来越近,重明鸟从怀里掏出张青阳留给他的金色符箓。他咬破自己的拇指,在纸上蹭了点血,向后一甩,符纸化作一团绿色毒烟,迷住肖宗镜的前路。
肖宗镜冷冷一笑,随手扯下酒庄立杆上的破布,拉着一角,浑圆挥动。破布如同竖起的湖面,中央平生漩涡,四下飘散的毒烟向中心回旋收拢,最后变回一张符纸,被雨水打湿,坠落地面。
这么眨眼的功夫,重明鸟又跃出去两三丈远。他于两间店铺中间跃过,肖宗镜看准时机,从屋顶掰下半块瓦片,两指弹出——
瓦片夹杂真气,速度飞快,重明鸟半空中无法抵挡,勉强侧了下身。肖宗镜瞄的是他左脚脚筋,这一躲让开了关键位置,但还是在侧面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重明鸟落地微微踉跄,他咬了咬牙,脚踩着雨血狂奔而去。他连多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肖镜紧追不舍,他太快了,又太沉默了,像是一头来自深山的魈鬼,专注而耐心地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不过,这一切虽然可怕,却也刺激。重明鸟在这场无声的追逐中体验到了无以伦比的力量和快感。在肖宗镜看不到的正面,他的双眼像要着了火,他越跑心口越热,冰冷的雨水也无法浇熄他的疯狂,他每根汗毛都在肆虐叫嚣,祈求与之一战。
背上的裘辛在他飞速的奔跑中被晃下了一只手,也随之压制住他的狂热。
不是今天,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肖宗镜看着前方灵活的身影,冷哼一声,手摸到衣摆旁,拔出了宝剑。玄阴剑在他掌中翻了个花,牢牢握在。此剑乃至阴之性,受雨水激发,威能再催,出鞘的瞬间重明鸟便有所察觉。他回头一刹,见肖宗镜手中兵器竟隐隐发出幽冥般的绀蓝光芒,寒意逼人,不似凡品。他心中一凛,道了声:“糟了!”
肖宗镜将宝剑向上一抛,而后一跃而起,小腿一弹,脚背正中剑柄,宝剑破空而去!
重明鸟皮肉收缩,精神紧绷,眼中万事万物仿佛变得极为缓慢,他听到玄阴剑穿过雨滴的声音,雨水被玄冥之气催化,结成冰粒,落在利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怎么办?
向旁躲?来不及了,神兵风驰电掣,向旁躲至少要被削下一条胳膊。压低身子?那会降低速度,被肖宗镜追上。重明鸟斜眼看向下方……跳下去?路两边都是杂物,他跑不快,最后还是会被擒。
面对如此绝境,面具下的嘴角轻轻一扯。重明鸟心想,自己做事向来不遗余力,也不留余地,不论待人还是待己。他既与肖宗镜约定此局,便是坚信自己能够逃脱,落入他手岂非无趣?不如就给他一条胳膊,自己剩条右臂,也足以翻江倒海!
他既下定决心,身体稍向旁侧挪了两寸,向前的速度丝毫不减。肖宗镜眼睛微眯,沉喝一声:“找死!”他身体微曲,瞳孔收缩,整个后背肌群隆起,像只随时准备扑食的猛虎,只待宝剑伤及猎物,他便要一击即中。
杀气铺天盖地袭来,重明鸟牙关紧咬,忍不住偏过头看,冷锋夹杂着冰霜怒雪逼命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旁侧忽然传来一道破风之声!重明鸟眼眸微凝,见什么东西从左侧飞了过来,他稍向前一压,此物刚巧击中宝剑,声音清脆尖锐,竟是一块磨铁的石头!石子瞬间被击碎,而玄阴剑也同时被弹飞,肖宗镜于半空接住,怒目旁视。
“嗯?!”
临街的房顶上跳下一个人,只留了个模糊的背影,肖宗镜自然不会认错。“戴王山!”他沉声念道。重明鸟眼睛微眯,不作他想,飞身而去。他来到长街尽头,两指入口,吹起一道响亮的口哨。空中雄鹰闻讯而唳。重明鸟回头道:“此击不中,注定我要全身而退了!肖大人,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