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起初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应是离开侍卫营的路子。
“我刚进宫,还没考虑这个。”
“我就知道,这个一定要赶快想。”达七吸了口烟,又道,“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只要是江湖人,都不会喜欢靠近官差才对。你为何要跟肖宗镜走?”
姜小乙:“我们大人与其他官差不一样。”
达七听得大牙一呲。“这才几天……你已经开始‘我们大人’了?”他沉吟片刻,道:“我看出来了,你不适合在宫里生活,捞够了钱就赶快撤吧。”
姜小乙道:“七爷为何如此说?我下山游历,本也没什么目的,随心而行,到哪都一样。张洪海身为江湖人,不也是在宫里生活,和我有什么两样?”
“有什么两样?”达七瞪她一眼,“张洪海跟的是个守活寡的娘们,毫无危险,说走就走。你跟的可是皇城侍卫营的老大。侍卫营和密狱一样,都处于京城权力最中央,是要真刀真枪出去拼命的!”
而且,他更担心的一点是,姜小乙是个重情之人,若真与侍卫营的人相处久了,定生感情,到时候免不了要一起跳火坑。
达七冷冷道:“将来战火若是烧到天京,侍卫营就是最后一道防线,难道你还要跟他们一起上城墙死战不成?”
姜小乙道:“七爷想得未免太远了些。”
“一点也不远。小乙,你刚下山三年,一共也没去过几个地方,很多事还看不清楚。我这样跟你说吧……”达七烟也不抽了,苦口婆心道:“大黎是马上就要完蛋了,短则一两年,长则年,必将改朝换代。谁坐下一庄现在还不好说,但这些旧朝之臣绝无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姜小乙站在门口,默默不言。
达七见她有些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我给你数一数啊,东南沿海现已被青州军拿下。最北边的滨州也是人迹荒凉,驻军都跑干净了,成了无主之地。还有东北边的抚州,匪患持续几十年,几路悍匪仗着地势剿之不尽,杨亥拿他们都没办法。现在南边各路叛军也都渐成规模了,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他再次吞了口烟雾,总结道:“大黎气数已尽,就算那姓肖的再厉害,仅凭一己之力也无法扭转乾坤。还是听我的吧,多赚几笔银子,赶快撤退吧!”
过了好久,姜小乙低声道:“七爷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达七歪了歪头,意思是,那你如何打算?
姜小乙思索片刻,缓缓道:“当初我为给敏娘一家报仇,与肖宗镜结识,见之如故,自愿随他进京。他并未强迫我。直至今日,他也没做过任何倒行逆施,伤天害理之事,更没有丝毫对不起我之处。他待我不薄,甚至还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捞完钱就跑,那不成了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
达七拉着一张脸,得,等同他全白说了。
关键他还没法反驳。
其实,在得知姜小乙进了侍卫营后,达七还特地跑黑市上去打听肖宗镜的消息,想寻点他干的脏事,用以劝说姜小乙,别付以真情。没想到找了一圈,肖宗镜的消息实在少得可怜,而且大多都是惩治贪官污吏的义举。就算是下狠手,大开杀戒,也都在法度之内行事,全然没有滥杀无辜,欺男霸女之行径。
简直干净得令他恶心。
姜小乙又道:“我是冲着肖宗镜才进宫的,至于朝廷前景如何,将来谁坐江山,与我无任何干系。”她朝达七抱了抱拳。“不过七爷的提醒我都记下了,放心,我一定会慎之又慎的。”
弦月高挂。
夜已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