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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温热的水令春凝全然地松弛了僵硬的四肢,虽然在刚碰触到水时,由伤口传来的刺痛,令她忍不住要一再瑟缩,但经由温水的浸泡,起码使她不再全身如被压路机辗过般的疼痛了。
春凝背对着门口而坐,对那两个进进出出、不时端着香气氤氲香炉,或是吱吱喳喳吵着要为自己擦背的女人,她只有选择背对她们,以求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的拒绝。
但那两个女人却对春凝的拒绝不以为忤,两个人嘴里发出各种啧啧的赞叹词,而后双手抹满了肥皂泡或是滑腻的羊脂,不由分说地往春凝背上抹去。
从五岁起便自己洗澡的春凝,压根儿没料到她们有此一举,惊叫连连地在浴缸内闪躲,这却逗得那两个女人哈哈大笑,但没有停歇手里的动作。
在揭去被四溅水花而濡湿的面纱之后,春凝这才发现她们是一对极为年轻的孪生姊妹,有着卷曲的长发,棕得微亮的肌肤,脸上五官极为深刻、配上长而卷的睫毛和樱桃小嘴,就像大几号的洋娃娃,笑得很可爱。
判断她们大概没有恶意之后,春凝结结巴巴地以英语,向她们提出问题,但她们只是保持盈盈笑意,似乎无意回答般地为春凝清洗着及腰长发。
&ldo;听不懂?你们听得懂我所说的话吗?&rdo;春凝一再地向她们重复这几句话,但却只得到咭咭笑声做为回答。
春凝懊恼地低下头,感受到她们温柔的手指,强劲而有节奏地在头皮上传来阵阵舒适的移动。她咬着下唇,坐困愁城地想着办法。
蓦然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浓郁的香气,那是一种混有尼古丁,但又没有寻常香烟刺鼻的味道。正当春凝还想探寻出这股味道的出处时,颈背上倏然直立起来,像是有股看不见也形容不上来的危险,正沿着脊柱窜下身子;又如同经由血液,很快地满她的四肢百骸之内。
头皮上按摩着的手消失了,在一阵啷啷铛铛的声响之后,春凝明白她们又神出鬼没般地离去。但这一次,即使在她们离开了,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却没有消除,相反的,越来越令她不安。
像是小动物天性直觉,在被猎人盯牢时,那股急欲逃跑的冲动,春凝缓缓地回过头去,在见到那个倚着那张绣有狮子的巨大身形时,她倒抽一口气地以双手护在自己胸前。她狼狈得左顾右盼,却无法找到什么可以遮掩自己在水面下赤裸的身躯,这令她双颊升起酡红而尴尬不已。
室内安静到了极点,仿佛连呼吸得大声些,都要打破这种紧绷的状态。听着自己胸口越来越急促搏动着的心跳声,春凝对阵阵烟雾若隐若现中,逐渐明朗的脸孔,感到好奇和害怕混杂成一种几乎令自己窒息的紧张。
他有着宽阔的肩膀,顺着宽大但没有扣子,斜敞开露出大片有着微卷胸毛的丝质衬衫,他整个人有股外露的野兽般气质。状似悠闲地斜靠在门框上,他轻松地叼着那个乌木般材质的烟斗,吞吐间令阵阵浓淡不一的烟雾,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地将自己笼罩在那阵香气的来源中。
双手抱在胸前,此刻他浓粗得如要连成一气的眉头深锁,双眸射出凌厉光芒,正眨也不眨一眼地盯着惶乱的春凝。
似乎察觉到春凝的不安,他突然迈动结实而里在合身马裤中的长腿,迳自来到春凝面前。春凝惊慌得在浴缸中往后退,连背都已紧紧地贴在浴缸冰冷的棱壁上了,紧张得预备随时放声大叫。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俯下身子凑近春凝,而惊叫连连的春凝尚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在他伸向春凝的双手内不知何时已多了条看起来十分厚实的大浴巾。春凝想要将自己牢牢地以浴巾包裹起来,但那阵突如其来的晃动,却使得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手忙脚乱地摔进他怀里。
&ldo;留神!&rdo;抱住春凝,这男子懊恼地盯着已掉进浴缸内湿透了的浴巾,抬起头望着仍不停晃动的周遭事物,他嘴里吐出一大串奇怪的语言。
尴尬害怕使春凝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试图想推开这男人肌肉鼓鼓,像铁钳般有力地搂住自己的手,但这天地间却不停地摇动着,望着浴缸中激烈动荡着的水,她只能毫无选择地攀着这陌生的男子,免得三番两次剧烈晃动中,失足跌进浴缸内。
抱着春凝湿漉漉的身子,查德低声地咒骂着这阵莫名其妙的乱流,高声地朝门外大喊,听到符合自己推论的原因之后,他没好气地长叹口气。
他低下头目光四处搜巡着目前最需要的东西,这女孩身上的水珠已然毫不客气地将他身上衣物也濡湿了一大半。透过指尖和手臂上所有细胞所传送到大脑的印象,他得承认,就这样抱着一具温润柔滑的同体,感觉是十分的美妙,但这毕竟不是啥入流的待客之道。
况且在她的身份还未查清楚的情况之下,实在很难决定该如何地处置她。如果她只是个东方小岛国的三流应召女郎,倒可以留下来充实后宫,毕竟这种淘金客,只要拨出九牛一毛的金钱即可银货两讫。
但她若是被证明和东尼失踪的绑架案有关联……想到这里,查德不自觉地加重双臂上的力量,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如果她是绑匪中的一员,那她即使是死十次都不足以减轻她的罪行!
不管她是来自何方,只要她触犯了莫崎的律法,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她们这帮匪徒,依沙漠民族几千年来恪守不逾的血债血还原则,付出最大的代价!
晃动的情况稍微减缓些,他当机立断地抱起已经在强盛冷气系统中频频打颤的女郎,查德以脚踹开那扇在他经过后仍兀自摇晃着的门,抱着春凝来到间以蓝白为主色的房间。
春凝虽然很想立即脱离这浑身散发烟糙和某种麝香气息的男人,但除了紧紧地抱住自己外,一时之间真有哭笑不得的感慨。
柔软,这是不时窜进查德脑海中的想法,对这不合时宜的绮思遐想,他只有眼观鼻、鼻观心地打算以自己向来最被称道的自制力克服。但从怀中不时传来,充满神秘女体幽香的刺激,却使得他的所有注意力一再涣散。
查德快步地冲向那顶有着精美绣帐的床,明白此刻心中那些不请自来的欲念遐想是不该有的,但他发现自己的自制力,似乎已到了濒临决堤边缘。
他深吸回气,轻轻地拉着床单,将春凝放置其间,正想要远远地避了开去,平息心中呶呶不休的骚动之际,飞机陡然急速下沉,又开始晃动了起来,这使得床单下的女郎瞪大满是恐惧神采的眼眸,双手死命地揪住床单。
&ldo;不要害怕,你……你听得懂我所说的话吗?&rdo;握住她急急想抽离的手,查德连连说了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最后才以字正腔圆的英语问到他所想要的颔首。
&ldo;这是哪里?为什么……&rdo;春凝困惑地迎向他,又一次地陡降令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
&ldo;我们现在在两万多尺的高空,刚才可能是遇到乱流,等我们过了这团气流之后,情况就会好些了。&rdo;
在他的解说之下,春凝忍不住地瞪大杏眼。&ldo;两万多尺的高空……&rdo;天哪,她是不是还没睡醒?没事跑到这两万多尺……慢着,两万多尺?那么,她是在飞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