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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ldo;早晚，早晚&rdo;洪老爷叹了口气&ldo;北平沦陷后，日本人隔三岔五就来翻个底朝天，地收了，值钱的东西也被抢了去，好看的丫头被带走了，剩下的仆人都跑的跑，被抓的抓，洪家，是要完了，我和她倒下，是迟早的事。&rdo;

琴茶叹了口气&ldo;生颐不应当走的。&rdo;

洪老爷却激动起来&ldo;应当，应当，怎么不应当，国家有难，他应当冲在最前头，虽然我们家破人亡，但是他能挺身而出，是我们洪家祖祖辈辈的骄傲!&rdo;

琴茶一言不发，他不得不承认洪老爷说的是有道理的，生颐愿意扛起枪杆子和日本人血战，总比在城里窝窝囊囊地朝侵略者点头哈腰好，虽然一想到生颐在战场上，琴茶的心还是会撕扯地疼起来，可他还是觉得很骄傲，生颐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恨不得让全北平的人都知道。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ldo;二少爷呢?&rdo;

洪老爷浑身一震，及其犹豫地，小声说道&ldo;他懂什么呢亡了国的人，依旧有心情去和小姐们谈情说爱，去打牌，去游玩，他他还替日本人做事!…北平似乎和他没有关系，他不在意领土，不在意同胞，不在意，唉，如果生颐的品质他能学到半点!&rdo;

洪老爷是真的生气了，他的白发和胡须一起抖着，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琴茶赶紧走过去扶住他，却反被紧紧地握手&ldo;你…你是个好孩子。之前看你在北平混战时还唱戏，我以为你是商女不知亡国恨。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刚才，面对那些日本人的不卑不亢，我很佩服，我们中国人，凭什么在自己家里给他们鞠躬呢?如果你不来，我都想好了，我就在棺材上碰死，我们一起死在北平，我也不会求他们一次!&rdo;

琴茶突然觉得洪老爷的话像是悬崖边滚落的巨石，激起了他内心的波涛翻涌。

洪老爷变了，小时候的印象里，他总是那么严肃，他是生颐的爸爸，可是琴茶每次见到他时，他都没有牵着生颐的手，只是一个人在前面走的飞快。生颐要来见琴茶，是洪家几十号仆人都拦不住的，唯一能拦着他的，只有洪老爷。

有时候琴茶吃了晚饭在院里练功的时候，生颐会黑灯瞎火的翻墙过来，拍一下琴茶的肩，笑眯眯地说&ldo;兔儿，我来啦，我爹他…&rdo;

&ldo;嘘&rdo;琴茶把手指抵在生颐的嘴唇上&ldo;我猜猜，你爹肯定说…&rdo;

说完，他挺了挺身子，学起洪老爷的样子，道&ldo;你这臭小子，一天就知道玩，洪家的脸都让你丢完了。你能不能安安静静看会书，练练字，非要和个野小子似的在外面乱跑，你要变成什么样子啊，你怎么不学好呢，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东西!&rdo;

洪老爷发脾气，永远以&ldo;你这臭小子&rdo;开头，以&ldo;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rdo;结尾。从来不顾周围有没有人，向来是逮着生颐就一通数落。好几次都在琴茶面前，一面数落自己儿子，一面拐着弯骂琴茶。

琴茶听得出来，也只能装傻充愣，不然能怎样，洪老爷的资产，吹口气都能把桂川的底儿掀起来。

&ldo;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rdo;洪老爷再一次把生颐从桂川里揪出来的时候这么骂道。

生颐觉得当着琴茶的面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通，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也不甘示弱地反击道&ldo;那您当年倒是憋住啊?&rdo;

&ldo;噗&rdo;琴茶险些没绷住笑了出来，洪老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干脆动起了手&ldo;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rdo;

生颐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手打他爹，他赶紧躲到琴茶身后&ldo;有理说理，你平白无故动什么手!&rdo;

琴茶知道洪老爷瞧不起他，但也绝对不会打他，掉价。所以他挡在生颐面前，强忍着笑劝架&ldo;老爷，老爷，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rdo;

&ldo;你他妈的，你他妈的!&rdo;洪老爷气得说不上话。

&ldo;爹，有话好好说，这句别让我妈知道了。&rdo;生颐依旧不怕死的嬉皮笑脸。

&ldo;好了好了&rdo;琴茶用手肘捅了捅生颐，示意他别太过分。生颐马上收敛了笑容，低着头在琴茶旁边站好。

洪老爷看到自己儿子这么听一个戏子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琴茶的鼻子说&ldo;生颐我告诉你，你最好离这种货色远一点!&rdo;

这话让琴茶的师父听了老大不乐意，远远儿的就朝他喊&ldo;呦，洪老爷，您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您给我说说，我们桂川的名角儿，我的弟子，是什么货色啊?&rdo;

洪老爷不再吭声，如果自己堂堂洪家老爷和一群戏子为了自己管教不严的儿子吵起来，传出去得让人笑话，他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ldo;快跟我回家去。&rdo;说完，大步迈出桂川的门，就好像打完什么胜仗似的。

生颐耸了耸肩，朝琴茶挤了下眼睛，说&ldo;那我先走啦!&rdo;琴茶笑着朝他点点头，低声道&ldo;明天见&rdo;

师父朝琴茶招招手示意他不必把洪老爷的话往心里去。&ldo;他就是个老流氓!&rdo;师父说。

琴茶忍不住乐了。

&ldo;不过&rdo;师父话锋一转&ldo;你还是离那个少爷远点吧，他是少爷，你就是个唱戏的。你尽管把他当戏里的谁，就是别把他当真。用戏里的感情对他就行了，若是一番真心，到时候吃亏的只是你自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