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来说,北宋的文官们虽然有读书人认死理的一面,但还是不缺乏灵活变通的另一面,要不然也就不会先后有范仲淹、王安石等人接连冒着天下大不韪,想要改变祖宗之法了。
具体到眼前,栾飞眼见周正的目光中出现了犹豫,深知周正既因为传统的观念束缚而有所忌惮,但同时周正又见栾飞信心十足,想要冒险一试,只要借此破案,那么生辰纲这口超级大黑锅自然也就被轻松甩开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句话既对周正有效,同样也对栾飞有效。
面对犹豫不决的周正,栾飞果断决定妥协一下,退而求其次,便恳切地说:“周大人,如果您心有疑虑,那么就请允许栾飞解剖一名劫匪的尸体,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就通融了许多。
毕竟那些劫匪本来就是十恶不赦之人,甚至可以想见,他们都是些常年亡命天涯的江洋大盗,这样的人有没有亲人都不一定,即便是有亲人,肯定也都早就隔绝了联系。
以栾飞的执着态度,周正、张涛都深切意识到,栾飞兴许还真有破案的办法。
如果不破案,轻则丢掉乌纱帽,重则就要刺配充军,全家完蛋。
巨大的压力下,周正、张涛相互一望,张涛望向周正的目光中竟然透露出些许的乞求。
周正犹豫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下令:“把郑位叫来!”
郑位就是济州府衙技术最精湛的仵作。
说起来,在清朝之前,仵作的社会地位都是极低的,被视为“贱民”,甚至有专门的规定,不准仵作的后代参加科举考试。
所以,尽管郑位的能力很强,但平时在济州府衙里仍然饱受他人的白眼,就算是与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声若蚊丝,不敢正视对方。
当郑位拿着刀具赶来的时候,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周正行了礼。
周正说:“郑位,这位是栾公子,你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郑位朝栾飞行礼。
栾飞点了点头,扫视了那十具劫匪的尸体,最终敲定最东边的一具,然后说:“郑大哥,你好。”
此言一出,周正、张涛都露出诧异的目光,仵作本来都是人人鄙视的职业,这栾飞到底年纪轻,竟然与仵作这样的贱人兄弟相称?岂不是自堕了身份?
而那郑位,在短暂的惊讶后,目光中竟然隐隐含着泪花,身躯也轻微颤抖起来,略带哽咽的说:“栾公子,您请吩咐。”
栾飞指着最东边的那具劫匪的尸体说:“郑大哥,劳烦你帮我把这具尸体的胃内的东西取出来。”
郑位听了,看了看周正。
虽然目前这些劫匪的家属肯定找不到了,但毕竟解剖尸体干系重大,一个不慎就可能被人追究责任。
周正沉吟起来,他虽然不明白栾飞好端端的非要查看劫匪的胃做什么,但既然栾飞坚持要做,肯定有栾飞的道理。如今局势紧迫,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把希望寄托在栾飞身上。至于解剖的忌讳,既然家属不在,今日的解剖肯定不能公之于众了,否则到时候汹涌的舆情,就会把自己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