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各处不满兴元帝的□□,皆举兵起义,其中以北镇府孙凯、锦阳温旭、阆州郑世肆、西靖祝尧泽为代表。阆州离祁州不远,现下已有牵连,想来用不了多久祁州也得站队才行了。
冯道宏正是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没想到向来办事牢靠的李管事竟出了这样的岔子,气得他当场气血翻涌,一脚就将李管事踢倒在地,随即使人找了李知州先抓了卫家大郎,想借此逼出卫氏。
他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所以先前也没想对卫家怎样,只是没想到那卫大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使了手段,人几乎是废了,眼下不过吊着口气罢了。他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与李知州翻了脸,可看他脸色铁青、面色不愉的样子,又觉得还不到能与他翻脸的时候。不过这也给冯道宏提了个醒,人在他的地牢里都能出事,可见这祁州并不牢靠,他的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斩草必要除根。
正当他准备着手的时候,就听说那郑世肆竟这般快要到祁州了。传闻他一路如杀神一般,若是投降还好,顶多是损些钱财,若是反抗……如今反抗的城池城墙上可都还挂着许多官员的头颅呢。
况且大越朝向来重文轻武,朝中本就没有几人擅领兵,兴元帝又酷爱杀兵士取乐,眼下若是抵死反抗,只靠城内三千军士怕是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脑袋也得挂到城墙上当人干了。
想到这儿冯道宏不由打了个冷战,又愤愤的在心里骂了兴元帝和老天,只怪他生不逢时,好不容易有条路子能回京,牺牲了这般的多,眼下又遇这般生死大事。如今叛军势如破竹,朝中还无援军,他只能先保自己了,就算叛军败了之后有人诋毁他的声誉,他也大可宣扬自己全是为了百姓受辱。
他蹭的站起身来,一刻也不停的吩咐人——一是在城内大肆宣扬叛军的凶恶行径以及朝廷的不作为,让百姓知道他们这些当官的虽然艰难却依然为民着想;二是宣扬卫家大郎品行不端,做点手脚拿到“实证”,再令人抓紧打探,他要知道卫氏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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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冯若南却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她正跟自家墙上的一个黑衣少年大眼瞪小眼。
这几天娘亲的身子依然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总精神不济的样子,却已然能下地走动,干些轻快点儿的活计了。
这日她特地去换了些薏米与百合,打算晚上给娘亲熬薏仁百合粥,大夫爷爷说过,薏仁百合粥能改善失眠多梦的状态,还可以增加食欲,对于肺热咳嗽也有一定的辅助治疗作用。
谁知她一回来,刚关上门,就看见自家院子的墙上蹲着个少年。那少年一身黑衣,看着也就十五六的模样,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此刻更是睁得大大的,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一爬上墙就碰到一位女郎,眼睛不由眨巴了两下。
他似是看呆了,一直保持着蹲在墙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活像一只憨憨的小兽。
“魏十七,你给我下来!”没等二人做出反应,隔壁就传出一声隐含怒气的声音。
魏十七似是终于反应了过来,立马站起身来往外面跑,边跑还边在嘴里嘀嘀咕咕。
“他、奶、奶、熊,公子之前都说了让我亲手宰了那群人的,四哥你还让我照顾公子,我哪里会啊。”
“都怪这女郎忒俊了,小爷都看呆了,娘的,若不是四哥婆婆妈妈,小爷非得把她抓了当童养媳不可。”
他嘀咕的声音并不像他以为的很小,所以冯若南跟隔壁的人都听到了。
应辰:“魏十七你给我滚回来!”
那少年已然跑出去很远了,却还是立马不再嘀咕,又从冯若南的小院中略过,然后回到隔壁,还不忘对冯若南做了个鬼脸。
冯若南:“……”
如今男女大防并不怎么严重,冯若南作为冯家大姑娘,自是见过许多的小郎君,却从没见过这般……放荡不羁的,一时都忘了反应,愣愣的站在那里,连身上的痛都感受不到了,然后听到隔壁传来“嘭”的一声跟方才小郎君的哀嚎。
“啊,四哥,疼死了,快放开我,我错了错了。”
“公子,你快管管四哥啊,啊,别打了!”
“服从指挥,日后不许胡言乱语,你可记好了?”应辰的声音不急不缓,大概是习以为常了。
“记好了,记好了,我定好好照顾公子,啊,你怎还打我?”
“哦,打顺手了。”
“从前师傅都说了我的性子跟公子最像,怎么公子这般就是赤子之心,到了我这就是冥顽不灵了。”魏十七又没忍住嘀嘀咕咕,气的应辰又打得他满屋子乱窜。
冯若南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竟有些好奇那位“公子”了。
隔壁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地,不再如方才一般大呼小叫,就听到一道温润却低冽的声音,处在少年气与成年人之间,很矛盾又很契合,如那夏日的寒冰,是第三个人。
“好了,应辰,你且去吧,留十七在这里照顾我就好。”
应辰压低了声音,冯若南这边就听不太见了。
一墙之隔的地方,魏央正躺在屋中,上身不着片缕,只在腰腹缠了几圈紧紧的纱布,一张瓷白的脸让他少了些冰冷,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更像是魏府还在时他的样子。
应辰望着自家公子的脸,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伤,还是忍不住开口:“公子,您身子还撑得住吗,之前带出来的药都在这边,眼下毒性已控制住了,只是,若是不能快些找到解药,属下担心您……”
“无妨,把尾巴清干净了再回来。”
“是。”
冯若南听到隔壁没动静之后也没继续站在那里了,抱着买来的薏米百合转身向厨房走去。
卫氏还没醒,昨日夜里她睡得很是不安稳,戌时睡下,不到子时便醒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冯若南这几日都睡的浅,到了夜里,听到母亲睡不着,也跟着醒了过来,二人干脆便下榻去院里处理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