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不知不觉走到门前,福叔的声音打断钟广良的走神。
&ldo;夫人,钟大学士来拜会您,正在苑外候着。&rdo;
女子低头专注的拨弄琴弦,闻若无闻。福叔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张广良上前一步,低沉的声音&ldo;下官叩见皇妃。&rdo;
女子惊蛰,抬头,这声音即使过十年,二十年,甚至到她老去成灰也不会忘记!
他老了,看着他,她忽然觉得他老了,然后又想到,自己也老了!他们这一别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是整整二十一年。她开口,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些年她话说得少了,如今竟不知要如何开口。
渐渐的,她笑了,笑得很大声。笑声中,她拂动琴弦,弹奏了她平日最常弹唱的曲子。在她的弹奏中,他的咳嗽声愈演愈烈。几乎成了她的伴鸣。她突然想起那些他们一起弹唱的岁月,他也曾为她伴鸣,用他的萧。她极喜欢他吹箫,声音悦耳且不说,独独那投入的表情就叫她看上好一会儿。
&ldo;皇妃。&rdo;他叫她。
她顿了琴音,看向他说&ldo;现在没有外人,良哥哥。&rdo;
然后她见到那人他颤动的衣袖,和衣袖里的瑟瑟发抖的手。他始终一句话也未说,倒是她,多日不曾开口,这一天却说上许多话。
&ldo;良哥哥,你知道吗,二十一年好长,我过得好辛苦。&rdo;
&ldo;良哥哥,你知道吗,我每天回忆着你的样子,到最后我记不得了,我好怕,我开始每天念着你的名字,可他听到了,他不准,可他不准我便不念了吗,我依旧每天念,我甚至把他们写下来,挂在床头。&rdo;
&ldo;后来我住到那里,那里没有纸,没有笔,我就弹它,我只能弹它。我没日没夜的弹,直到一个女人进来,她好奇怪,可我觉得她像我。后来我出来了,总算出来了。现在这个地方没有他,可是也还是没有你。我依然每天弹琴,弹着弹着,我就听到了你的声音。&rdo;
&ldo;良哥哥,你是听到它来接我的吗?&rdo;
钟广良闭眼,泪水落下来,滑入衣裳内。
&ldo;漓儿,我再也不离开你!&rdo;
第三十八章
这个冬季,大皇子麒昕的名字传遍了圣朝的每一片土地。这是皇上送给这个儿子成人的礼物,他开始栽培他了,其实一直若有似无的都在栽培他。出行那天,我亲自送了麒昕,在宽广的城门下,我坐在席子背后,看着大皇子离去。皇上还是秉持他曾经的作风,对麒昕不闻不问。只是却我知道,这城门边上右边第三个侍卫正是桂公公本在御书房打点的侄子。
这样的季节,枝上已无一片树叶,突兀的叫人不忍回想,起当年也是在轿子里被带进了这一片孤寂。鸦的叫声像是撕扯着要将天空划破般的不留余地,也像我现在的的心情,绝望的不留余地。
我无法忘记那时皇上当着我的面的一番话。
&ldo;这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你应当知道,许多方面朕早有安排。麒昕,不要叫我失望,这场考验没有通过,永禄王也只能是永禄王!&rdo;
还没进内院,就见嬷嬷火烧似的朝我赶来,早失了长年训练下来的分寸。我惊的停下脚步,我想退步却碍于皇后的身份。果然,她给了我几乎灭顶的消息。
&ldo;主子,皇子他,他晕了。&rdo;
……
&ldo;主子?&rdo;
我看着她,只是晕了必定不能叫她这样,凌儿失去了意识,而且不容易醒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还在叫我,可我真不知道她在这叫我有什么用,她该去找大夫,我又不懂医,又不能把命换给凌儿,就算可以换,这条苦路也不知道凌儿愿不愿意走下去,也许凌儿正是不想陪我继续了才会这样子!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ldo;快去宣御医,快,主子情况不好了。&rdo;四周开始吵杂起来。我默然的往里走,走到铜镜前想看看自己究竟怎样的不好了。却只是发现,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平凡的没有一点特色,原来薄命的从来不只有美人。
如意小心的站在我身旁,她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朵,她柔声地说&ldo;主子,麒凌皇子只是传染了小公主的病,太医说是有好转的机会的。您放宽心,这样惨白的脸色身子怎么承受的下去!&rdo;
我转头看她,她拿起桌上的胭脂盒,一点一点,仔细的刷过我的脸。我静静的任她装扮我,然后我问她&ldo;那个孩子呢?&rdo;
如意楞了一会,确是知道我意思的,她有些迟疑地说&ldo;在凤曦阁里,太医说公主这病是打娘胎里出来的,怪在早先一点迹象也没有,不然,皇子他也不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