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些心虚,他总觉得孟氏的眼神像是一切都明白的样子,他感到似乎有些必要跟她解释清楚,可是,真要开口的时候却又不知道究竟该解释些什么。
“长乐宫苗氏做的那些事情,未必真的跟苗婕妤有关,只是她怎么说都是担着干系的,朕也知道不该轻纵了她,可是,孩子刚一出生就没了亲娘,也实在是可怜,朕想来想去,还是留她一命,权当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生产之后就让她搬去冷宫,朕也不会再见她。”
赵煦这个承诺世瑶既不敢相信,也没必要相信,苗氏对她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遏制刘氏,不过,就连着唯一的作用,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皇上说的极是,臣妾也愿意一试,只是,太皇太后的决定向来都很难改变,臣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世瑶说的的确是事情,但是何尝不是有几分推脱的意思,赵煦的眼神渐渐有些不善,“朕亦知道此事有些为难,皇后若能办到,大婚之夜皇后的提议,朕会认真考虑。”
这算是交换条件?
赵煦这条件可是给自己留足了余地,可是,却没有给世瑶留下任何余地,世瑶知道赵煦这考虑当中有多少意思,可是,这事情若是不成,恐怕他连考虑都不要考虑,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世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妾愿意尽力一试。”
“苗婕妤这几天就要生了,还请皇后尽快。”
产室管控严格,对于孕妇来说,几乎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太皇太后想要做点什么,却是没有办不到的。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鬼门关上过一圈的事儿,就是回不来。也是很平常,世瑶也知道形势紧迫,于是低声道,“是。太皇太后一下朝,臣妾就过去。”
“皇后还要一并处置照料云锦阁的御医跟宫人是?依朕看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先办好苗婕妤这一桩要紧。[]”
世瑶知道这是赵煦有求于他,因此还算是客气的,不然的话,必定是要给她按一个苛待妃嫔的罪过的。
“先前宫中风波不断,跟这些宫人、御医有着莫大的关系。此风若不遏制,将来必定午后无穷。臣妾忝居中宫,理应为皇上分忧,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也无颜执掌六宫了。”
刘金桂告状,赵煦本就觉得皇后小题大做,如今她这么一说,更让他认为不过是借机打压妃嫔。那他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皇后说的的确有理,只是贤妃大病初愈,正该是细心照料的时候。她身边的宫人都是用惯了的,不如罚上两个月的例银也就算了。”
这是皇后头一次处置宫人,皇帝若是坚持驳回,岂不是大伤颜面!世瑶不信赵煦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见是牙根就没打算给她留这个脸!
世瑶索性便把话挑明,且看赵煦作何打算,“皇上所言甚是,是臣妾处置的急了些了。可是臣妾话一说出,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回了!”
赵煦完全没有想到世瑶会把话说到明面儿上,他准备了多少对付世瑶的话此时都说不得了。他总不能为了刘氏而不顾皇后的脸面,虽然他的心里的确是没怎么在意。
“既然是这样,那几个人先退下教教规矩,教好了再还给贤妃也是一样的。”
世瑶笑道,“还是皇上顾虑周全。臣妾今儿看贤妃已然大安,心里便想着再让贤妃搬去启祥宫也不相宜。于是,便自作主张命人收拾了燕禧殿。如见想来还是臣妾莽撞了,旨意上既然说明了要让贤妃前去,还是遵照旨意的好。”
赵煦给世瑶噎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而他看着世瑶笑得那样畅快,既然生不起起来,“皇后的安排甚好,就不用再改了。”
“朝令夕改岂是帝王所为,是臣妾见贤妃大安,一时心喜竟然乱了分寸,理当请罪才是。”
世瑶本想正儿八经的请个罪的,可是赵煦根本就没有实权,如此做作,只怕他将来心中记恨,因此就只是嘴上说说,仍然是笑意盈盈的瞧着皇帝。
“看来皇后是打定主意要把贤妃赶到启祥宫去了!”
赵煦的声音有些冷,世瑶却不以为意,“贤妃大病初愈,启祥宫正好静养,况且,贤妃今日当众冲撞臣妾,也该让尚仪再教教礼仪规范。她失礼于臣妾是小,失了皇家的风范,那可就是大事了,臣妾身为皇后,教导妃嫔也是应尽之责。”
刘氏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说自己在坤宁殿上指着皇后的鼻子,不过,赵煦知道世瑶不至于诬赖于她,却也因此发现皇后竟然也有这般小心眼儿的时候。赵煦过去所认识的孟世瑶,都是重重包裹着的,一举一动,无不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可是在赵煦的眼里,她的礼仪端庄,她的温柔和善,无不透着故意和做作,如今这般斤斤计较,却是显出几分纯真和自然。
世瑶只觉得赵煦的神情甚是诡异,却万没想到他的思路是如此的异于常人。
“刘氏的身子暂时不宜挪动,就还在云锦阁住着。”
赵煦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世瑶也不好过于坚持了,“臣妾倒是没有意见,只怕刘贤妃心里委屈,毕竟是位列四妃了,应该挪到正殿居住的。”
“不要紧,等她彻底好了再说。”
世瑶知道在说两句怕是就要惹恼赵煦了,估计着这个时候太皇太后也该回宫,于是便告退去崇庆宫,赵煦毕竟是更担心苗氏一些,片刻也不敢耽搁。
世瑶册为皇后之后,就不用在陪着太皇太后早朝了,就是高氏批阅奏折的时候,也不便随同伺候。因此,世瑶每天闲暇的时候多了许多,只不过,见到高氏的时候却少了。
高氏见到世瑶还是很高兴的,忙叫人在她身边设了个座儿,“到底是坤宁殿养人,皇后眼见着是越发的娇嫩了!”